她捏着那张契约,颤抖了一下,又颤抖了一下,近日来前后种种细节,全都浮现在脑海之中,连成一线:“不是萧定非,不是萧定非!而是她,是她在算计我!是她——”
这喉咙里出来的一声,竟如含了血一般,咬牙切齿,恨毒了!
捏着这页纸,她终于承受不住这大喜转为大悲,燃起希望又瞬间灭绝的刺激,眼前一黑,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身边人哪里料着这情况?
一时援手不及,竟眼睁睁看见她脑袋磕在门槛上,直接昏死过去,失去了意识,手指却还死死地抠着那一纸契约。
*
刘扬幸不辱命,完成了姜雪宁交代的所有事情,有惊无险地从清远伯府出来,路上正好撞见萧定非,便连忙从怀中取出一应印信、契约、凭证,交到他手上。
萧定非只知她借自己名头办事,却不知是何事。
这会儿才恍然大悟,摸着下巴笑了一声:“原来这样,真不知什么仇,什么怨。唔,这女人,招惹不起,招惹不起哦!”
他摆摆手叫刘扬先走,然后就去找姜雪宁。
只是眼下还不知人在哪里。
从蜀香客栈出来后,他循着她去的方向去找,一路都没看见人,直走到前面一座避雨的街亭下时,才终于瞧见了一抹静坐的身影。
外头行人已少,姜雪宁独自一人枯坐在亭下的台阶上,双眸滞然地望着前方,好像是看着,可萧定非觉得她什么也没看。
面上神情,则好似在一场大梦之中。
他走过去唤了一声,她方才如梦初醒地抬起头来,看向他,竟与寻常一般无异,只问:“拿到了?”
萧定非将那些东西转交给了她,可目光里却多了几分审视,只觉她刚才的模样绝对不似寻常,又想她是追着张遮出去的,不免心底沉了沉,有些担忧。
他迟疑了片刻,才问:“你没事吧?”
姜雪宁眨了眨眼,只是想,她怎么忘记问张遮那个姑娘是谁呢?不过话都已说明白了,多问倒显得她放不下,死缠烂打。
“我没事。”
她这样回答萧定非,埋下头去清点那些契约与凭证。
萧定非立在她面前,却分明看见一滴又一滴的眼泪掉下去,把那几张契约都打湿了,她的声音却仍旧无波无澜:“等过两日股价涨上来,转手再卖,钱便不差了。”
*
“你说什么?!”
谢危府邸斫琴堂内,吕显一个手抖泼了自己一腿的热茶,烫得他整个人顿时跳了起来,连声音都变得扭曲了几分,却只揪住眼前的小童,不敢置信地问。
“任氏盐场起死回生?!”
那小童在听闻这消息时便知自家掌柜的会炸,毕竟前不久才低价抛出了一万股,结果没两天功夫就涨回来,简直像是跳崖登天一样刺激!
纵然吕显是个久经商场的老狐狸,这一刻仍旧难以接受。
他颓然地坐下来,整个人几乎已经傻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那可是一万股!
一万股啊!
吕显觉得就是割了自己一身肉也没有这么疼,他抱住自己的脑袋便在斫琴堂里走来走去:“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算计!不可能这么巧!谢居安,谢居安!这可是一笔大钱!你快派个人,就剑书,不,刀琴也行!帮我往深了查查,老子他妈的一定要看看,哪个乌龟王八蛋熊心豹子胆他奶奶的连老子的钱也敢吞!查,我要查!!!”
谢危已从幽篁馆找到了合适的琴板,又开始斫琴了,此刻听见吕显那暴跳如雷的声音,他只把滑下来的一截雪白的衣袖重新叠回了手臂上,声音里不带半点烟火气地道:“剑书听见了?帮吕照隐查上一查。”
剑书:“……”
他可还记得不久前得知宁二姑娘动银股时,自家先生那一句“生意上的事情吕照隐自己有数,用得着你插手”,此刻再抬头去看谢危那张淡漠超尘的脸,再瞅瞅一旁险些咬碎钢牙、气到升天的吕显,心里默默把这位吕老板往后排了一个位次。
谢危没听他回答,转眸看向他,轻飘飘道:“查查,知道?”
剑书额头冷汗瞬间冒出,已然会意,躬身道:“是,属下这便去查。”
但凡多查出个鸟来算我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