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体也好,意识也罢,突然遭遇“转移”这种事,叶悠也差不多习惯了。
他坐在山洞中,从满是补丁的布袋中取出铜镜,映照己身。
容貌倒是一模一样,还有头发。自己还在代发修行中,也勉强算和尚了。
而这位老僧人,是自己半个师父。
老僧人出身天台宗,自持自律,佛法精深,具备一定修为。
叶悠随着老僧人云游至此,准备前往熊野参拜,以求真经。
入定般盘坐的老僧人,手中以一定韵律的速度拨弄佛珠,眸子半开,见叶悠取出铜镜,注视着镜中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突然道:“安珍,你在看什么?”
叶悠放在铜镜,笑着回道:“真性自我。”
老僧人道:“还未取得‘真经’,如何映照真性自我?”
叶悠摇了摇头,回忆与祈荒的研究,便道:“袈裟本无清净,红尘不染性空。悟道休言天命,修行勿取真经。”
老僧人拨弄佛珠的手,突然停下了,微微闭合眼皮,平静的问道:“什么是真经?修行不取真经又修什么呢?”
叶悠回答道:“所谓真经,就是能够达到寂空涅槃的究竟法门,可悟不可修。修为成佛,在求。悟为明性,在知。修行以行制性,悟道以性施行,觉者由心生律,修者以律制心。不落恶果者有信无证,住因住果、住念住心,如是生灭。不昧因果者无住而住,无欲无不欲,无戒无不戒,如是涅槃。”
老僧人听到这里,嘴角含笑,挂在手上的佛珠串又开始转动起来,“不为成佛,那什么是佛教呢?”
祈荒妖艳不可方物的胴体,在此出现在叶悠的脑海中,在冲着他微笑,一举一动,皆风情万种,叶悠道:
“佛乃觉性,非人,人人都有觉性不等于觉性就是人。人相可坏,觉性无生无灭,即觉即显,即障即尘蔽,无障不显,了障涅槃。觉行圆满之佛乃佛教人相之佛,圆满即止,即非无量。若佛有量,即非阿弥陀佛。佛法无量即觉行无量,无圆无不圆,无满无不满,亦无是名究竟圆满。”
老僧人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厚了,他的心境始终古井不波,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但此刻有种“自己的弟子突然开窍了”的惊喜感。
“安珍,你未研习经文,参意可不拘经文,自悟能达到这种境界已属难能可贵。以贫僧看来,你已经踩到得佛的门槛了,离得佛只差一步,进则净土,退则凡尘啊。”
听到他的夸奖,叶悠心中默念惭愧惭愧。
他觉得自己与佛的缘站到门槛就算缘尽了,不进不出,亦邪亦正。
不知不觉,雨停了下来,他们再次启程。
虽然叶悠也不知道去熊野有什么意义,但目前也只有先这样了。
叶悠和老和尚穿着五条袈裟,头戴斗笠,穿行在山间泥泞的小路。
新雨后的青山,空气格外清新,吸入肺部,如被充满生机的春雨丝丝滋润。
他们一路跋涉,天色逐渐暗淡。
“安珍,此次到往熊野,我便为你受戒。”山洞中论佛后,老僧人看叶悠的眼光都便了。
那副模样简直就像是沙漠中干渴了三天的旅人,见到清泉一样。
“受戒?”
受戒后,便正式成为佛门弟子。
日本的和尚宗派林立,虽然也有可以喝酒吃肉、娶妻生子的净土宗。
但不巧的是老僧人是天台宗,清规戒律相当之严格。荒耶宗莲也是出自天台宗,所过的,基本是苦行僧一般的生活。
叶悠正准备开口婉拒,便见昏暗的半山腰间,亮起一盏昏黄的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