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发白了,地面开始出现了连绵不断的震动,来自北边阵阵整齐的呼喝声越来越近,李平等人的脸都一片惨白。
傻子都知道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即将到来,而目前,只有闯军才能聚集如此整齐的大队骑兵,也只有他们才能从容不迫、聚拢成军。
这是最后的一击。
离官道已快有二十里远了,在李平他们这支小队伍身边沿沟奔逃的别部人马已越来越少,大部分明军已远远被他们抛在后面,但前方的沟堑仍看不到头。
很多逃命的明军官兵因为丧失了信心、没有了力气而逐渐选择在沟边停下来麻木的或坐下或躺下,有些人还无意识的在原地乱走,更有些人只是跪在那里放声痛哭。
看着沟堑对面半天都已不再见敌人的踪影,赵进果断的喝令众人不能再跑了,必须立即趁沟对面没有敌人之机组织过沟。
看众人将信将疑,他不得不急切的打马来回奔走解释:“农民军伏兵肯定有限,他们现在的精力应该主要在我军大队身上,应该还顾不上我们。现在不过沟,一会儿后面的人都跑过来,我们就真走不掉了。”
对赵进的决断,李平本能的第一个大声附和,接着史明也很快附和起来,然后众人都盲从的停了下来,并开始约束没有跑开的人马也一并停下。
就着拂晓的晨光,众人草草选了一断大概稍浅稍窄的地段,立即将两辆骡车推了下去。
在众人正看着沟底琢磨下脚时,背后突然传来史明的连续暴喝声,李平回头却见一个哨内的什长正被史明一刀劈翻坠落骡下。等定住眼神时,只见骡马群处正聚了不少人,乱哄哄的,一个队长正骑着骡子歪歪扭扭的向东跑去,看来很多人都已存了抢夺骡马继续自顾逃命的心思。
李平知道此时不能置身事外,忙抽出刀赶紧向骡马群处跑去支援。
又一声惨呼传来,却见有人被王成武一矛扎倒在地,已至的李平急忙往后绕了过去,正堵住一个慌慌张张拽着一匹骡子的人,打眼一看,却是自己队内的马什长。
李平一懵,左手下意识去拽这马什长的衣服并大喊:“干什么?”右手却无论如何也提不起刀,只是口中不停的干咽着吐沫。
纠缠在一起的两人都愣了片刻。
马什长最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撞开李平,想要翻上骡子,李平又冲上去把他拽了下来,并一边骂一边下意识的用脚去踹。
突然,一骑冲了过来。
只见刀光一闪,在李平的目瞪口呆中,马什长从左肩头到胸口深深地裂开了一道三、四十厘米长的口子,鲜血喷溅而出。然后,这马什长就瞬间倒地嚎叫起来,身上被溅了不少血的李平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胃里翻滚起来。
马上的骑士赵进只略愣了一下,即对着李平大喊:“结果了他,快点儿,你马上下沟去组织,给我想办法搭个便桥,快,快,快。”
说完赵进就急着调转马身去吆喝其他左近的人:“都给老子下去搭桥,谁跑谁死,下去才能活……”
李平看着在地上嚎叫的马什长,右手心已经全是汗,额头上瞬间全是汗珠,牙一咬,狠下心来提着刀反手对着马什长的胸膛扭头使劲一扎。
有什么东西狠狠阻碍了一下,李平扎下去的刀顺势往旁边偏了不少,李平心中一咯噔,但还是强忍着,再一使劲,还是让刀完全扎了进了去。
李平说不清刀入人体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周围似乎已没了声音,然后他感觉好像只剩下自己的剧烈心跳声和沉重的喘息声。
他用手抹了一把脸,往外拔刀时,却发现刀好像被卡住了。强忍着反胃的酸水,他硬着头皮一脚踩住地上的人,双手使劲儿借势一提,终于把刀拔了出来。
刀上流淌的血让李平有些眩晕,他有点发傻,也不知怎么想的,就那么把刀伸向地上的马什长身服上去擦,然后正看到马什长狰狞和不甘的表情。李平就那么木然的看着马什长的脸来回擦了两下刀后,接着直勾勾的起身而走。
等李平逃也似的来到沟边回头找赵进时,只见赵进、史明等正将哨内残兵聚集到骡马处,并不停的将周围跟跑过来的其他营伍的散兵撵入沟内。
李平不再多想,立即顺着一处倾斜的沟边秃噜到了沟底。
再抬头望时,只见这沟果然要命,宽、深各有五米左右,散落在下边的骡车带着蓬子还差了不少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