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纤漠似乎犹豫了很久,声音里满是哽咽,险些说不出话来。“洛……江山重,百姓更重,这江山容不得心软。”
惭洛手一僵,被纤漠眼中的坚毅深深的震撼了,纤漠的意思,他懂。只是……
“可是你……”惭洛的手捧住纤漠的脸,这张倾城的容颜刻在了灵魂的深处,每一颦每一笑都能轻松的将他的灵魂撼动。
纤漠摇摇头,想开口说没关系,可是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将头埋进惭洛的怀中将一切的苦都隐藏在他的胸膛里。
那天夜里,惭洛守在纤漠的房中看着她沉沉睡去,指尖总是不断的划过纤漠的眉心,离开的时候,在纤漠的唇上温柔的印上了一吻。
惭洛带兵出发了,向着风云峡的方向。只是他走之前在大殿上宣布了他的决定,他会亲自守住风云峡决不让银决的人走近半分。这道命令让想保纤飞龙的大臣们都胆寒了,要守住风云峡,便是要舍弃纤飞龙了。
惭洛离开皇城的时候,纤漠没有去送别,只是拿着针线若无其事的在院子里的大树下绣着。
黑牙没有离开,惭洛走了,这朝中的大小事务还有抗击厄尔浦西军队的重担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就静静的站在纤漠身后看着纤漠绣图,她想起了惭洛离开时对她说的话,他说:“即使这天下不保,也不能上纤漠伤了分毫。”
能失去天下,却不能失她。黑牙嘴角弥漫出一抹笑意,这个女子,在皇上的心中竟然比天下来得重要。
短暂的安定后,战争在厄尔浦西的大军开进的时候再一次打响了,只是这一次,云翳国面对的是更艰苦的战斗。在厄尔浦西和银决的两面夹攻下,即使没了军情的泄露,对惭洛来说也是一场苦战。
纤漠总是站在皇城的城楼上等边关的消息,只要马背上插着旌旗的信使来报,她的心便会漏跳半拍。每每在那信使还没来得及报告黑牙之前,她已经将信使拦下,要不是黑牙提前打了招呼不能将纤漠的事情泄露出去,纤漠插手军情这件事便是一条死罪。
惭洛离开已经好几天了,前天信使来报,说是惭洛已经到达了风云峡,正和银决的人马对峙着,而云阳山上,纤飞龙显然已经快要守不住山门,只要银决一声令下,纤飞龙的生命也许便要走到尽头。
城楼上的风很大,从前天知道边关的消息开始,纤漠便站在城楼上忘记了动作,只静静的站着看向远方,任风将发丝吹得凌乱不堪。
黑牙手中呈了一碗粥,粥还是热的,被晚风一吹,有些热气渐渐弥散出来。她站在纤漠的身旁,将粥递到了纤漠的面前,“娘娘,身体要紧。”
纤漠回头,眉头没有舒展开一刻,她摇摇头,却是不语。
“娘娘是在担心皇上还是担心纤将军?”黑牙举着粥的手并没有要放下的意思,只是脸上的冷酷是越发的寒烈了。
黑牙的问题,纤漠答不出口,洛,纤飞龙,想到这里,她只知道心好痛。
“报!”
一声嘹亮的号子打破了夜晚的寂静。纤漠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急切的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名信使正匆匆骑马奔驰而来。纤漠转身跑下城楼,向皇宫的大门奔去,留下黑牙举着粥的手僵在空中。
皇宫厚重的大门缓缓的打开,那信使急急的翻身下马摔倒在纤漠的面前。
“边关什么情况?”纤漠一边将那信使扶起一边焦急的问。
那信使似乎面生,没见过纤漠,被纤漠这么突然一问倒有些发愣了,幸好黑牙跟在纤漠身后走下了城楼。那信使见黑牙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才开了口,“边关急报,皇上亲摔大军救援云阳山!”
他,到底还是去了,是为了她么?
纤漠的手脚有些发软,要不是身后的黑牙伸手扶住了她,她恐怕早已经摔倒在地上。她紧紧的握住黑牙的手,有些不确定的问:“是真的吗,他真的会拿江山去冒险,去救……”
爹,那个字,纤漠还是哽咽着说不出口。
黑牙点点头,面上竟奇迹般的扯出一抹微笑。这个女人,是幸福的吧,帝王爱,不是每个女子都承受得了的。
那天夜里,纤漠辗转难眠,整个脑海里都充斥着铺天盖地的血腥,模糊的世界里,她分不清那些血腥来自的方向,可是她真的好怕,好怕那些血腥里有一滴是来自惭洛的,她也怕……怕那些血腥里有来自纤飞龙的。
纤漠觉得好笑,没想到一直被自己仇恨着的人,到头来,她的仇恨竟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是她懦弱了吗,连那两个恶毒的女人都下不了手,甚至看见一向骄傲的萧儿跪在自己的面前时,她竟然会生出一抹同情。
窗外夜色朦胧,急促的敲门声将沉静在自己世界里的纤漠拉了回来。纤漠起身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黑牙,她的手背在身后,面上是犹豫的神色。
纤漠心中隐约透出一股不安,可是声音却平静无波,开口问:“是什么?”
“是……”黑牙犹豫了很久,宛若生命的尽头她才将手从身后伸了出来。
黑牙的手上,是一只小靴子,那靴子是纤漠亲身替离儿缝制的。纤漠一把将鞋子夺了过来,狠狠的按在心口上。眼里的泪光一闪而逝,她只选择将泪水吞入肚中。
“珞榖国大军压境,距离京城还有八十里,那里正是云翳国的天险云峰渡,只要守住渡口,任珞榖国的军队怎么强横也不能染指云翳国半分,正是因为这样,皇上才敢无后顾之忧的带军抵挡离音国。”
黑牙的声音有些悠远,而她说的这些,纤漠又未尝不知道。
该来的,总躲不了,他们抓了离儿到底是在最关键的时候用上了。
“厄尔浦西是要我们打开云峰渡吗?”一开口,纤漠才知道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加冷静,即使黑牙不回答,纤漠也猜到了这个答案。要是云峰渡一开,云翳国的北面便没了防御能力,恐怕不出十天这落霞都便会落入珞榖国的手中,到时候,惭洛腹背受敌便是必死无疑。
这样的抉择要纤漠怎么做?纤漠突然没了灵魂一般,向院门外走去,一双眼睛空洞而苍茫,那种宛若没有灵魂的模样让黑牙狠狠的吓了一跳,只得惊慌的跟在她的身后小心护卫着。
纤漠麻木的从马厩里取了最好的一匹马,麻木的拉住缰绳,麻木的夹住马腹再狠狠挥鞭。马儿如剑飞驰般冲了出去,而她的身后,骑着骏马的黑牙越发的觉得恐惧了。一个没了灵魂的人,谁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出乎黑牙的意料,纤漠虽然麻木,可是身上却又充斥着一份诡异的平静,要不是了解她的为人,恐怕连黑牙也要被纤漠平静的表现所蒙蔽。
纤漠像平常人一样从皇宫到驿道,一路向北。一路上换马休息,吃饭喝茶的那模样和一般的旅人没有区别,只可惜这乱世中,这样的平静却是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因为战争而奔波的百姓莫不以怪异的眼光看着纤漠,乱世中没有慌乱的人,恐怕只有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