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茸:“你怎么知道?”
沈峤但笑不语。
但几乎是在他这句话刚说完,白茸仰头就看见汝鄢克惠一剑劈开晏无师专门为他营造的水幕陷阱,一力降十会,直接以剑光将被晏无师以真气蓄意挑起的巨大水流霎时四分五裂,崩溃逃散,飞溅四周,如天女散花,大雨倾盆。
白茸见状,不由幸灾乐祸外加邀功卖好:“你看奴家选的位置多好,起码头顶还有遮挡,那些人连观战都不会找个好地方,又不敢用真气抵挡,结果被泼了一头一脸!”
那头的交手还在继续,一人用剑,一人空手,剑光遮天盖地,悬江倒海,然而晏无师身在其中,却周转自如,手掌不见如何出招,只以拈拨拢弹四法,便得潇洒自在,不落下风。
白茸微微蹙眉:“他用的好像不是春水指法?”
沈峤:“是春水指法,只不过指法化用,虽得一指,却能千变万化,虽然千变万化,却不离其宗,汝鄢宫主的剑法也是,你仔细观察,他其实来来去去就那一招,但只这一招,就足以阅遍繁华,岿然不动,御敌千万了。”
白茸定神看了好一会儿,发现果然如此,心下对沈峤不由又多了一层改观。
所有人都知道沈峤原来的身份,却因败于昆邪一事,对他武功始终存疑,总觉得不单难望祁凤阁项背,连天下十大也未必入得,白茸虽然在他手上吃过亏,但也总觉得他病弱又有伤,支撑不了多久,随时都可能倒下,如今听见他一席话,始知宗师终究是宗师,单是这份眼力,就远非常人能比。
“你方才说晏无师会赢,却没有说原因呢。”白茸靠近他,幽兰气息喷吐在沈峤耳上。
沈峤扶着石壁往旁边挪了一步。
白茸:“……”
沈峤还很认真地对她道:“我不喜欢这样,你以后要是再这样,我就不和你说话了。”
白茸故意笑道:“这样是哪样,奴家连碰都没碰过你,难道你比黄花大闺女还要矜贵?”
说罢伸手就要去摸沈峤。
她这样娇滴滴的大美人有意诱惑亲近,不说宇文庆那样的,就是不喜欢流连花丛的正常男子,就没有不会受到蛊惑的,不说动心,起码也会在那时候产生心醉神迷的感觉,但沈峤偏偏是个例外,她没敢找晏无师或汝鄢克惠这一级别的高手作尝试,却在沈峤这里碰壁了无数次。
伸出去的手被沈峤的竹杖挡了回来,他也当真面沉如水,没再说过半句话。
白茸知他说到做到,心下有气,又有些后悔,也忍住不说话。
转眼间晏无师和汝鄢克惠已过了上千招,但双方丝毫未露疲态,从山谷这一头打到另一头,眼看着日头逐渐往西,打的人不知岁月,看的人也浑然忘我,不知不觉竟已过午,两人交手足足两个多时辰,依旧未现高下。
白茸的武功在如今江湖上足可称为一流,但这一场酣战,依旧令她受益良多,这是之前从未得见的境界,今日却如大门一般打开一条缝,让她窥见里面的风景。
即使只有一条缝,也足够内心震撼不已。
她终于知道自己与宗师级高手的差距在哪里,为什么自己始终无法逾越那一条界限,因为她的武功只是武功,晏无师和汝鄢克惠的武功,却已经融入他们身体的每一部分,一吐一纳,一收一放,吐则方寸世界,纳则百川归心,收则日月风气,放则十丈红尘。
白茸看得入迷,忍不住喃喃道:“有生之年,我能达到他们这样的境界吗?”
这次沈峤居然回答了她:“你的资质并不差。”
白茸思及自己的练功途径,不知怎的心情忽而有些惨淡,自嘲道:“他们的道,我修不来,我的道,他们也不屑修。”
沈峤:“大道三千,只分先后,无有高下。”
白茸嫣然一笑:“你方才还对我生气,说不理我,现在不就又与我说话啦?”
沈峤:“你好好说话,我自然也好好回答。”
白茸将细发拈至耳后,便是这个小小举动也带着无尽妩媚风流,可惜旁边是个半瞎,无人欣赏。
“看在你方才指点奴家的份上,奴家也投桃报李,先前我和你说,让你离晏无师远些,沈郎可要听进去了,千万别当作耳旁风,否则到时候死都死得冤枉,像你这样的人,若是还没体验男女欢爱滋味便英年早逝,那多可惜呀!”
沈峤蹙眉:“你能否说得清楚些?”
白茸笑嘻嘻:“不能,奴家可是冒了大风险来提醒的,你若是不放心上,我也没办法啦!”
她哎呀一声:“他们打完了?”
说话间,两道身影倏地分开,各自落在削壁上的某处突起。
白茸看得有些迷糊:“这是不分胜负?”
如果连她都看不出来,在场更少有人能看出来,四下观战者窃窃之声骤起,都在议论一同一个问题:是汝鄢克惠赢了,还是晏无师赢了?
或者说,许多人更倾向于:汝鄢克惠到底能不能打赢晏无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