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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下(第2页)

那怕没有云冲波这样的阅历,应鹏也足够听出对方的应付之意,但早有心理准备,他表示自己所说并非空想,完全可以以实验之。

比如说,现在钦天监中用来测量日影的圭表,若按应鹏所说原理重新设计,便可以有更为精准的结果出来,所以,孰是孰非,只要验之于实就行了。

“结果,这个要求,捅了马蜂窝啊。”

脸色顿时就十分为难,崇雨村询问应鹏,知不知道那座圭表是谁主持建立起来的?

“那是郭颂敬郭大人亲自计算,亲手所立的圭表啊!”

“等等,你先等等。”

叫停应鹏的叙述,云冲波觉得相当困惑,一件五百年前建立起来的仪器,一直用到今天,而且还被当什么神物一样小心翼翼的供着?

“因为你确实不懂天学……因为,那是郭颂敬亲手制造的圭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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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颂敬。

……若说钦天监有神,那便是他。

活跃于五百年前,本只是钦天监中最普通的工作人员之一,却不知怎地,于四十岁上突然开了心窍,数年内通读监内藏书以及数千年来累累所积的观测资料。随后,更能够将之灵活运用,创造出一系列的奇迹。那甚至曾经惊动众多鸿儒大德,考问之下,也只能叹息说这或者真是生具宿慧,终于开启。

他前后为灵台长三年,为太史令二十七年,在这三十年中,他策划新建了新的观天台,将台中表、仪、象、漏等四宗大器尽皆重制—皆极尽善美,远胜昔日,又主持制订了新的历法,推算精要,无所糜失。直至七十五岁过世时,他以太史令之身,仍然坚持每日在晷影室内观测记录。他本是单身,发达后也无子女,死后但求葬于钦天监内,这原是极为违礼的要求,却得到了当时钦天监上下所有人员的一致赞同,而被破例批准。

……直至今日,郭颂敬的画像仍然被悬挂在钦天监内四处最重要的地方。而虽然时间已过去五百年,钦天监内上至史令,下至行走的百多人员,也仍然会对着画像致以极大的敬意。

“所以啊,我当时这样一说,顿时就把他们惹恼了。”

“可是……”

想了想,云冲波还是觉得不对,那怕郭颂敬曾经是神一样的人物,但钦天监这样的地方,难道不应该是永远在追求“最准确”而不是“最传统”吗?况且应鹏也说的很明白,愿意“验之于实”,还是说他提出的那个实验方案太过复杂、昂贵,又或者是要先行破坏一些重要的设备?

“都不是……其实,大概是我先说错话了吧。”

一直到应鹏提出可以“验之以实”的时候,双方的交涉其实仍然还维持在过得去的那条线上,但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应鹏却犯下大错。

“我解释给他们听,为什么这样测量能够更准确,然后我告诉他们我是怎么算的,他们又告诉我说这样的算法本身就是错的。”

然后,应鹏表示说,这种算法没错,这是他今年才从夷人那里学来的,能够最好的模拟出天穹的计算方法。

“总之呢,说了你也不懂,就是天是鼓的,而图是平的,要把鼓的天表示在平的图上,就要先经过一些特殊的折算。”

……结果。

“夷人,你说夷人的算法?”

勃然大怒,杨公长拍案而起,怒斥应鹏竟然意图“以夷变夏”,真是“丧心病狂”,他的情绪如此激动,尽管有崇雨村试图调和,应鹏也仍然只能眼看着气氛越来越激化,而当杨公长终于搞清他的来意中还包括想要劝说钦天监引入海外新法,相互校验后,干脆拂袖而去,只丢下愤怒的决断。

“雨村,你不必再劝我,此乃礼法大义所在……宁可使大夏无好历法,不可使朝廷行诸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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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应老弟,你这可真是……”

应鹏把名刺递进门房不久,便见一名中年官员一路小跑出来,人没到跟前,便开始埋怨,口气倒是颇为随和亲热的。

“崇台长,这位是在下师兄花平,才到京的,对钦天监仰慕已久,所以想跟来开开眼界。”

这也是昨天两人商量好的办法,无论怎么说,云冲波总是“反贼头目”,就算现在京中人人都在装聋作哑,但他要这样摆明车马跑上官府办事,那也欺人太甚。须知花花桥子人抬人,别人已是给足云冲波面子,他又岂能不还之以礼?

“哦哦,原来是花老弟,久仰,久仰!”

亲热的拍着手,来人表示说,难怪一早自己窗外喜鹊儿就叫个不停,原来是贵客临门。

“走,先到老哥那儿坐下,咱们弄壶茶,说说话,顶好的白茶!”

这人当真是有自来熟的本事,没说几句话,便混的跟多年老朋友般。他一路当先带着两人,云冲波走在右手,看着这人侧面只是发愣,无论如何,他也没法想到,这位居然就是如今钦天监中的二号人物,食正五品禄的灵台长,崇雨村崇大人!

(这家伙……如果有一天在钦天监干不下去了,出来跑江湖,绝对也是一把好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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