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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兵者兴亡事转瞬百年身(第2页)

他却不知,他们现下所在的这个地方,堪称整个大夏国土中最为神秘的几处所在之一,历来非有缘人不能得见,若非有曹奉孝这天下智者同行的话,只凭他与孙雨弓两个,便再在这山里捉摸上十年二十年,也休想得其门径而入,而虽然跟着曹奉孝侥幸混入,却还是因为够不上这地方的”资格”而被黑暗冻气逼绝其外,云冲波凭籍蹈海之力驱走寒意,便以为此地不过尔尔:却不知此地向为天下密所,自初创时日起便在准入一事上规矩极严,设立封禁的又无不是普天下一等一的人物,更因为此地所藏秘密太过重大,决然不能轻入人间,故皆持着个”纵杀错,不放过”的心地封闭此地。更以逆天手段将整套咒阵化至能引天地元气为助,自行生息,日益加增,数千年来累累追封,诸般咒法术力纵横交错,遇强愈强,若来人破得一样手法,便又有十种变化生出。若有未够资格的生人误入此间,当真是险过剃头,有死无生。莫说一个孙雨弓,便是孙无法亲身到此,以他第九级初阶的强悍功力,一时间也只能自保而已,若要破阵而出,没有一两天的工夫可也办不到,错非云冲波手中的蹈海这”太平天兵”与此处曾经大有渊源,凭其同枝共气之近将封咒逼退,止靠他现下的修为,便有十条性命,也早已了帐。

云冲波此时也顾不得客不客气,将外套脱下包住孙雨弓,见她已被冻的奄奄一息,知道必先将她叫醒方始有救,于是盘膝盖坐下,将孙雨弓横置自己腿上,方壮着胆子,放开手脚,在她脸上又捏又拍,又在她虎口上用力掐按,起初犹还有些畏缩,过得一时,胆子渐渐大起,心下也不由得暗暗得意:”算你平时厉害,谁都说不过你,此刻也不得由我摆布么…”忽然又想道:”若果那天闻霜也这个样子昏在地上,让我来救,可有多好…”却早知道自己这多半是痴心妄想,以萧闻霜之能,无论遇上何种危机,昏倒在地待救的多半是自己而非是她,但左右此刻一片死寂当中无事可做,心里胡思乱想倒也不觉脸红,不经意间,早又想到了沙如雪:”那死丫头,若不是她,那来这许多麻烦,只不过,那件事,我倒也有些,有些…”脸上竟然泛起些些赭色来。

若说云冲波,原是个心地清爽,纯朴十分的山野汉子,但他终究是个少年人,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自那日惊鸿一瞥之后,虽然自己知道不对,但每每一人独处之时,却常有绮思萦绕,而这些天来与萧闻霜一路同行,虽不能说是耳鬓厮磨,却也算得上朝夕相处,萧闻霜又是自幼男身,兼且独个儿惯了,并不甚懂寻常女子礼节,又已视云冲波如主,更因当日石林当中误击云冲波,心下极是抱歉,诸事上并不十分顾忌,反是云冲波,时时不自禁的便面红耳赤,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此刻自顿自沉思,却忘了手下力气轻重,更未注意到,孙雨弓的睫毛与鼻翼,已开始有了轻微的掀动。

(怎么回事,我这是在那里…)

渐渐的回过神来,孙雨弓最先的感觉,是脸部的皮肤正在被人大力撕扯,好生痛疼。

(是谁,竟敢这样对本姑娘?)

火冒三丈,却没有立刻开口大骂:虽然外表上是非常任性和冲动的一个少女,但,身为”天下第一反贼”的独女,孙雨弓却从小就受到了无数极为专业的训练,使她有着足够的常识,知道在这种时候,首先当做的是装成继续昏迷的样子来观察周围。

(嗯,气血都能自由运行,没有被点穴道,也没有被下禁制,还好…)

而这时,云冲波也似是感到了些什么,停下手,低头察看怀里的少女,却浑忘了,自己刚刚还在因一些绮丽的幻想而傻笑着的脸庞,并非什么可以让人喜见的形象…

微睁双眼,随即,因惊恐,少女的双眼睁得滚圆!“呀…淫贼!”

尖叫,少女全然忘了所有的掩饰与谨慎,以最大的力量,将她的右手狠狠挥出!

“啪!”

响亮的声音中,一月前石林中的情景再现,没有任何防备的云冲波在捂脸飞出的同时,心中只来及转过最后一个念头:”这丫头虽然瘦瘦小小,手劲倒象是比闻霜还大的…”便重重撞上石壁,失去了知觉。

“这,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明知自己是独自一人,可,曹奉孝还是没法控制自己的震撼与惊疑,张着手,向着面前的石壁发出了他的询问。

那孤独,冷漠,神秘,布满了笔法优雅之刻文的石壁。

只看了约莫二百行不到,曹奉孝已能断定,那些刻文,正是在传言中被认定早已泯灭的《魏公子兵法》!

(风格,语法,以及那些流传下来的残句,一定是,不会错了,可是,可是…)

(是谁?谁干了这事情?)

虽未亲察,可此刻,曹奉孝已敢于肯定,自己方才所见的那无数石洞当中,必都如这石洞一样,默默的,保存着一部或者名满天下,或者存乎传说的兵书。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困惑着,曹奉孝几乎感到了何为”仓皇”,那种只有在无可把握时才会涌现的感觉,那种他已有许多年未曾尝过的感觉。

困惑中,他将眼前的刻文放下,脚步踉踉跄跄着,他如一个魂不守舍的痴人,又如一名力不从心的醉汉,跌跌撞撞,走向洞外,走回向那片平地,那片摆放着无数雕像的平地。

为何去那里?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幼时起,曹奉孝便以”神童”之名著称,还在其它孩童只知嘻喜打闹时,他已懂得用”计算”来决定自己的行事,似这般依”直觉”而行,在他而言,已是记事以来的第一遭。

跌跌撞撞,他走出洞外,走向那大片平地的中央,一路经过无数石像,他却如痴如醉,浑然不觉的自这些如被瞬间凝固住之众生般的石像旁边穿过。

那些,神色如生,如犹有魂灵寄体,却早已淡看了人世间的一切明争暗斗,一切悲欢散聚,宁可去智弃慧,痴痴跌托与此,静静看那天高云淡,秋去冬来,看那世事更易,大王旗卷,却尽作一笑,当作一杯半盏的涩口苦茶,仰首送尽,又将那三生六世的霸业权势,爱恨情仇都作一口冷风吃尽,仍只平心静气,慢慢嚼味,方知世间一切真义,于是宁可托身金石,也再不肯取回肉身,复踏那轮回苦海的众多石像。

一路见行,那石像如风中之叶,飘之不尽,如浪头白沫,潮在亦在,时时萦绕眼前,虽是死物,可曹奉孝跌跌撞撞间,却见其各各如在行动,演出许多春秋。

朦胧间,他见二石像,初如跪同受艺,后各求志东西,又见一者高据庙堂,一者抚膝悲歌,忽地天地旋转,又见其拔剑举烛,如遭万箭攒射之状。

又见二石像,一者傲然于上,一者忍耐在下,却又见上者作许多布置安排,使那下者得意,又见上者突然遇横,又见那下者谋划深宫,却做许多城池帝王状棋子于手中玩弄。

又见二石像,概然举杯共饮,眼底身后,却各有许多机关暗伏,均是死局,又见其终究分个死生,生者却又登门,长哭以吊,神色悲狂欲绝,显是十分真心诚意。

一路走,一路阅,一路过,如携酒踏月醉赏花丛一狂客,曹奉孝跌撞而前,看不知多少东西在眼底,却又如梦若醒,浑不知自己此刻终究身在何处,眼前一切是幻是真。

虽然智绝天下,可,此时的曹奉孝,却没有足够的”经验”与”经历”来”理解”,来”明白”这里的一切,此处彰告的”真理”,在他,是必要到了多年以后,亦化身石像,回到此处时,方能真正懂得。

而,现在,这里,只是一个令他”变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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