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园内心迅速权衡了一下,比起主编大人,似乎还是跟程白走比较恰当,虽然这感觉就像是选吃药还是打点滴。她回身跟张越人说:“主编再见!”
张越人没什么表示,转身朝自己的车走去。
“手机为什么不开?”程白系上安全带,并没有马上开车,转头问。
“啊……”园园赶紧掏出手机,发现已然没电。她咽了口唾沫,低声回道:“没电了。没注意到。”
程白知道原因后,皱了下眉头,一脚油门踩下去,再也没理她。
他大概是很不愿意来接她的吧,园园想,一定又是胜华叔叔让他来的。车里很安静,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放点音乐或者听点广播,至少不会这么尴尬。
“工作是不能胜任吗,才会弄到这么晚?”
园园嘀咕:“要你管。”
程白回:“没办法,我最近无聊。”
园园不由想到了某句俗话:下雨天打孩子,没事找事做。
“刚才那人是你单位的领导?”
“嗯。”
“不是男朋友?”
园园张口结舌,“怎么可能呢。”
程白也一点都不意外道:“确实。”
“……”
之后,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家。
周日,园园忙里偷闲,回了趟老家,去看望前天已出院回家的奶奶。那天她在单位,胜华叔叔送了奶奶跟妈妈回去,妈妈给她打电话叫她不用担心,让她专心工作。奶奶住院这段时间,她去看望过几次,奶奶只要清醒着,就对她恶声恶气。妈妈不想她受委屈,索性就不让她去医院了。
园园的老家在玉溪镇——菁海市最东边的一个古镇。从菁海市坐车过去,大约一小时的路程。
这几年玉溪镇的名声越来越大,因为前任的书记和镇长都特别有远见,他们顺着全国旅游的大潮,努力挖掘本镇的水乡古镇特色,将老街重新规划了一番,最终把玉溪镇打造成了很多文艺人士钟爱的休憩心灵之地。
但其实玉溪镇这个名字是新中国成立后才有的,它最早以前只是一个村,叫公主村。因为村南有个祠堂,供着南宋时期的一对公主和驸马。不过玉溪镇的居民们都姓程,而被供奉的驸马却姓傅,关于这一点,如今镇上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
而也许有着帝王血脉庇佑,公主村历来文脉兴盛,出过不少进士和学者。
对于这些历史旧事,园园只有一个想法:幸好自己出生得晚,公主村什么的,跟旁人说这种家庭住址,压力会很大的。不过话说回来,她家祖先还真会选地方,跟皇孙贵胄做邻居。
园园的家在老街上,门面租给了镇上的一个子女都在国外的退休女老师。女老师把自己家里的藏书都搬了过来,开了一个咖啡书吧。往来的游客都爱来这里坐一坐,不为看书喝咖啡,只为体验一种悠闲自在的感觉。
园园快到家的时候,远远就望到了那棵高大参天的红豆树,枝丫纵横交错,绿叶层层叠叠。这棵红豆树被验证已有一千多年的树龄,它长在玉溪镇最北边的废墟上,与公主驸马的祠堂南北遥望。而据说红豆树所在的那片废墟地在清朝的时候原本也是一个祠堂,但太平天国的时候突然莫名坍塌了。
之后,这个废墟一直有闹鬼的传言,因此也没有人再去建屋子。到如今,那里只剩下断壁残垣,以前究竟是什么样的布局,已经看不出来了。在全镇特色改造的时候,这个废墟是重建还是留存的问题也被多次搬上会议讨论。但因为始终争执不下,被暂时搁置。只有那棵千年红豆树,被围了铁栏杆保护了起来。
园园想到自己小时候很爱去废墟那里,那时候,绝大多数孩子不敢去,但她偏偏却对那里情有独钟,尤其喜欢那棵红豆树——每当春末夏初,它就会开出红白相间的花,那花像是蝴蝶的形状,一朵朵停在树上。而到了深秋,就会有豆荚成熟落地,掰开豆荚,里头就是一对一对的红豆。
她站在家门口眺望了红豆树片刻后,才从包里翻找出钥匙。因为前面是女老师的店,她回家一般都走后院的门。
园园这天在家陪着妈妈给奶奶擦了身子,又惹得老太太说了很多胡话……连她是不祥之物这话都说出来了。
她明明看起来比北京奥运会的吉祥物还萌!想完,自己也觉得很冷地抖了下。
戴淑芬看着女儿委屈,却又佯装不在意的样子,心里有些难过,轻轻摸了摸孩子的脸。
傍晚,园园吃了晚饭离开的时候,绕路去了那片有着那棵老红豆树的废墟。这时刻大部分的游客已经散去,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在树下,或休息或拍照。一线夕晖,慢慢自西天隐去。曾经这里荒芜、神秘,不像现在,游人如织,喧嚣终日。
园园抬头看着这活了千年的古树,苍苍然地绿了满天满眼。
“不知是谁在千年前种下了这棵树?”园园听到身后有游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