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秘密,玉合欢不肯说,魏紫自然不会逼迫。
她把新衣裳放到床榻上,柔声道:“祖母说,今夜除夕,宫里会举办团圆宴会,要带你一块儿进宫玩乐散心。你瞧瞧喜欢哪一身,咱们先换上?”
“进宫?”
玉合欢怔住,眼底仍是防备。
“表妹忘了吗?今夜是除夕佳节,君臣要在宫中同乐,等到夜里,听说天子还会登上庆和门,亲自敲响大鼓,与百姓一起观赏御街的焰火。”魏紫拿起一身衣裳展开给她瞧,“你瞧这身杏粉色刺绣卷云纹的可喜欢?还是更喜欢那一身朱红色绣如意纹的?”
“进宫……”
玉合欢低低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过完今夜,她就十八岁了。
她的爹爹娘亲枉死十八年,每逢祭日,她都只能在私底下偷偷给他们烧纸钱和寒衣,他们无法被安葬进玉家的祖坟里,也无法受享家族祭祀的香火。
就连她……
她这些年走南闯北,却无法堂堂正正地告诉她遇见的那些人,她爹娘是谁,她从何而来,明明该是将军功臣之后,却像是躲在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
她等不了了,她该为他们申冤正名了。
少女思及此,暗暗握紧手里的团扇扇柄,果断地指了指榻上那身朱红色的袄裙:“我喜欢那件。”
魏紫弯起眉眼,欢欣地拿起那一身袄裙:“你平日里就爱穿红,我料想你也是会挑这一件的。可要试试大小?”
玉合欢无心袄裙。
魏紫看她神情肃正,不觉也跟着表情凝重起来:“合欢表妹,你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想与我说?”
玉合欢正色:“从前我孤身一人,想做什么就做了,譬如传播那首关与悬柯寺的童谣。可如今我住在伱家里,我已不是一个人,我想做一些事,得与你商量过后才成。”
“那……那你想与我商量什么?”
玉合欢晃了晃手里那柄团扇:“你不是想知道这把团扇的秘密吗?表姐?”
傍晚时分,天空笼罩了厚重的铅云,略微冲淡了除夕夜的喜庆。
魏紫与家人亲眷一同登上马车,朝皇宫方向驶去。
魏绯扇和薛子瑜坐在一块儿,柳氏携着魏蔓蔓坐在她们身边,虽然平日里不和,但因为要进宫赴宴的缘故,她们说说笑笑,個个脸上都洋溢着兴奋。
魏紫却笑不出来。
玉合欢的团扇扇柄里面,塞着一卷陈旧布条。
她看过了布条上的血书文字。
她看过了布条,方才知道玉合欢肩膀上承担的责任远远不止是替玉家舅舅申冤那么简单,她还肩负着悬柯寺血案的真相和定北王的清白。
她刚看完布条当时就被唬住了,连忙带着玉合欢去见祖母,想征求她老人家的意见,谁知祖母和玉合欢一样的脾气,血液里像是藏着西北大漠最凛冽莽肃的风,当即就拍板决定,今夜就要把这卷布条送到天子面前,为昔年的血案求一个真相。
此刻,老人家正阖着眼睛,显然是在为今夜的一场硬仗闭目养神。
魏紫头疼。
天子显然不喜悬柯寺旧案重提……
今夜他们家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重提当年血案,不知是否会引来天子震怒降罪?
陈情诉冤这样重大的事情,若是让她来办,她定要好好规划筹谋一番,好歹得有七八成把握的时候再出手,可是祖母和合欢表妹……
“驾、驾、驾!”
马车外传来爹爹驱赶马匹的暴躁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