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妇人可知自己究竟在说何事?
齐修然蓦然地笑了。
陆清婉冷静地同他对视,说道:“成顺五年,殿下至阜城操练兵团,入夜,极渴。痛饮烈酒三大杯,酒中乃掺有迷药。次日,殿下醒后见一女子赤身卧于榻间,交颈相缠。被衾血流干涸……”
女子的清泠的声音不疾不徐地述说着当年之事,齐修然的面色愈黑沉,人愈寡言。
他压低了嗓音,粗粝的声音宛如被火獠过一般,沙哑。
“停。”
“小妇人,你欲用我当年之事交换你相公的一世平安,可不划算……我怎知你说的是实话,而非道听途说胡诌乱造?”
陆清婉挥了挥扇子,看了眼房中的滴漏,距她出门已过去了两柱香的时辰。
她冷静地道:“殿下尽管顺藤摸瓜去查,替自己清洗冤屈。殿下高抬贵手的一个举措,却可替自己消弭多年的隐患,到底值不值得,想必你我心中都有数。”
太子即便知道义子是被陷害的,只要找不到证据,他便不敢完全将筹码全都压在义子身上。一旦此事被揭穿,齐修然便再无翻身之地。更逞论继承皇位。
陆清婉见他沉着脸,不说话,狭长的凤眸似在打量她,又似在沉思。幽深晦暗的眼神翻涌着复杂光芒。
宛如假寐的野兽,被人突然唤醒。
陆清婉不过是一介区区的弱女子,面对这样尊贵的上位者,心自然也是提吊着的,如履薄冰。
又过了许久,陆清婉仍见他不表态,也不反驳。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的笑意淡却了一点。
“若殿下欲要查证当年之事,我可助殿下一臂之力,知无不言言而不尽。”
齐修然用晦暗不明的眼神看她,倏尔地大笑,冷声地道:“你不怕,我听完你的话后,恼怒杀你?”
陆清婉心下一阵恼怒,蛾眉蹙起。这真是个性格阴晴不定的男人。
她在想着,他难道能杀了唯一一个能够帮他洗刷了当年冤屈的人不成?
“殿下会吗?”
“你这妇人……”齐修然沉声念着,俊朗深邃的面庞蓦然地起了一丝缓和。
……
陆清婉离开了食记酒楼,第一件事便是掏出怀中的绢帕擦拭了额间的汗。脸上是一派的冷漠,她擦完汗后紧了紧身上的衣裳,浑身冰凉,上了马车便抱了汤婆子汲取暖意。
虽然结果并不如人意,但总算是和预想的相差无二。
她回到了陆府,径直地直奔了自己的屋子。从袖间拿出了一截杏黄的圣旨,杏眸微光闪烁,宛如揉入盈盈碎光。
陆清婉展开来仔细地看,果然是自家男人调遣去邕州做知府的调令。她的眸中闪过了一丝的清寒的恨意,看完便将它轻易地投入了火炉之中。
薄薄的一层黄绸缎儿遇了火后迅速缩成一团,冒起一股难闻的烟气。
烧到最后只剩了两根卷轴,她移开目光,打开了窗子透气。
一直到了将近晚饭时分,陆清婉才去书房唤男人来用饭。
徐凌对她出府之事,似是浑然无觉,听见到了用晚饭的时辰,便收拾整理好处理完的公务,将一应的草稿图纸按分类叠放整齐。
“让阿乔收拾吧。”陆清婉说道。
徐凌皱着眉,淡淡地说道:“阿乔不知道怎么放,娘子你等一会,我马上好。”
陆清婉见了便笑了,他的书桌总是井井有条,物件摆放整齐的,一本书放歪了他都要伸手扶正了它,笔也俱是朝着一个方向摆着,决不像她和石头的书桌那般凌乱。 但是男人的东西总是最多最繁乱的,陆清婉的目光落在他收拾的图纸上,他一张张地叠好,形状大小都是一样的,甚至有好几张画的都是同一个东西,大大小小几乎上百张厚厚的一摞,也不知他是如
何分辨得出来。
“相公要造堤坝吗?”
徐凌短促地嗯了一声。
“造了这道堤坝后全徐州的百姓都会记住相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