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春挥着一根竹竿,将战斗的孔雀们分开,可惜四只孔雀或多或少都受了伤,一根根鲜亮的羽毛被啄了出来,散落荷塘里。
绿孔雀们用实际行动反抗着封建包办婚姻。
胡善围无计可施,只得将新娘子和一个草棚转移到北边的一个小池塘,免得它们继续打架,万一打出毛病来,孝慈皇后周年祭,洪武帝恐怕要砍了她的脑袋祭天。
沐春脱了上衣,只穿着裤子跳进南边的池塘打捞一根根孔雀毛,打扫战场,“毁毛灭迹”,免得被人看出来。
他一边捞羽毛,一边教训新郎:“男人打女人,你们要不要脸?啊?老子千里迢迢给你们选的媳妇都不知道珍惜,把新娘子赶跑了,你们两个打算打一辈子光棍?”
“我告诉你们,全京城都只有这两只绿孔雀,你们还挑什么挑?真以为自己是凤凰呢?呸呸呸!”
沐春吐出池塘水,去翻池塘里脸盆大的荷叶下面是否藏着孔雀毛,“不喜欢?没有感情?这都不是事,感情可以慢慢来,不喜欢就打人家?这不是理由,这纯属道德问题。你们两个鳖孙,要不是皇上急着抱凤凰蛋,我早就把你们打媳妇的王八蛋一锅炖了……”
胡善围安顿好了受伤害怕又无助的新娘子,回到南边,正好看见沐春把两只新郎骂得羞愧(害怕),躲在芦苇丛里不出来。
见胡善围来了,沐春从水里浮出来,光着膀子,头发如水草般散乱浮动,妖异诱惑,就像池塘里的锦鲤成了精。
胡善围忙转身过去,“孝陵清净之地,岂能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快把衣服穿好。”
非礼勿视,胡善围竭力删掉脑子里那只裸着上半身的鲤鱼精,可是当晚那只鲤鱼精还是强势的入梦来。
池塘浮萍遮不住,莲花开尽秋光中,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鲤鱼精戏得莲花剧烈摇摆,红衣落尽金蕊碎,合欢枝上香房翠,零落残红秋波里。
一夜好梦。
次日醒来,窗外雨疏风骤,雨打芭蕉之声声声入耳。
海棠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刚刚回来,“我已经喂了鹿回来——下雨天看你睡的很香,就没叫醒你。今日一早沐大人送了两笼热包子配粥吃,还温在锅里头——是拿出来还是再躺会?真是一雨入秋,连我都想睡个回笼觉。”
“这就起来。”胡善围披衣起床,不能再睡了,再睡的话那个无比荒唐又美好的梦恐怕会继续。唐僧终究没能抵过女儿国国王的深情,放纵了七情六欲。鸳鸯双栖蝶双飞,池塘春色惹人醉。什么王权富贵,什么戒律清规,统统不存在的。
梦里破戒,不算破。
胡善围自我安慰,稳定心神,洗漱完毕,坐在梳妆台前,海棠给她梳头,“今日脸色不错,红彤彤的,都不用胭脂了。”
胡善围不敢直面镜子里一脸春光之色的自己,“下雨天睡的太舒服了,精神自然好。”
装,我就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海棠紧紧抿着嘴,憋着笑,想起昨晚下雨,她担心隔壁房间的胡善围晚上贪凉不关窗户,雨飘进来了,于是起床帮她关窗户。
电闪雷鸣都惊不醒床上的某人,海棠听见她梦呓沐春的名字,就像那年遭遇蚕母刺杀高烧时的呓语一样。
胡善围惦记着刚刚迁居到此的雌性绿孔雀,饭后打着伞到了池塘边,远远的看着戴着斗笠的沐春一左一右抓住雄性绿孔雀“负荆请罪”来了。
想起昨晚的春梦,一时无法面对沐春,胡善围转身过去,想要离开这里。
走了两步,停下,终究舍不得,忍不住想要看他。理智和情感在战斗,理智节节败退,兵败如山。
沐春在草屋门口絮絮叨叨的说道:“两位……姑娘,它们知道错了,特来登门道歉,你们就原谅它们。你们不原谅,就没法成亲;不成亲,就不能下蛋;不下蛋,就没有小孔雀;没有小孔雀,就要麻烦明德夫人进贡一对新孔雀进京,劳民伤财的,你们说是不是?”
两只雌性绿孔雀闻见昨天那对冤家的动静,当时就觉得不好了,挤在草窝里不出来,没法回答沐春的问题。
沐春说道:“你们不反对,就是接受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