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恩双手转动轮椅慢慢地靠近我,脸上带着极其迷人的笑。他说,我心理变态?噢,还有更变态的,你还没见过!如果你一辈子都不回来的话,我可能就不会这么变态了。我会一直看着程天佑在等待你的日子里痛苦!现在,你居然又回来了!他突然幸福死了!那么,姜生,我要你和程天佑,为你们不应该得到的幸福而加倍痛苦!说完,他很温柔地看了我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冷漠而轻蔑的表情。
在程天恩面前,我无法躲藏。他每一次出场,都像一个胜券在握的捕猎者;而我,就像是那个随时会被他射杀的猎物。所以,他可以如此骄傲而得意地看着我,面带悲悯。只是,北小武却无端又陷入这场阴谋,我突然无比的难过。我曾经无意地伤害过他,也伤害过小九。可是,每当事情的波澜过去之后,他总会原谅我,仍然像最亲密的朋友一样,站在我的身边。
可是,我却又要给他带来新的伤害。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他已经被带进派出所,也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事情发生。想到这里,我打算抽身离开,不再与程天恩纠缠。
但是,他却飞速地移动轮椅,挡住了我的路。
闪开,你这个变态!我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他的身体微微一倾,风,吹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他光洁的额头。他冷冷地看着我,笑,变态?恐怕过不久,你就会哀求我这个变态吧!别忘了,你的好朋友北小武可是在派出所里……而且,林绿已经昏迷了哦。
林绿?我迟疑地看着程天恩。
是噢,林绿,就是北小武打昏的那个女记者哦,她已经昏迷了。如果,万一,她,一个不小心,死掉了的话……程天恩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微笑着,看着我。金色的阳光照耀在他精致无比的面容上,让他看起来,像一个随时可以张开翅膀飞回天堂的天使一样。
你什么意思?我吃惊地看着这个有着天使面容却仿佛被魔鬼附体了一样的男子。
我,什么意思?程天恩摇了摇脑袋,叹息道,我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没有想好。但是,姜生,难道你还没有想好吗?哦,我忘记了,你还有一个神通广大的程天佑,你不必求我,即使林绿死了,北小武也不会被判无期徒刑或死刑什么的。你的程天佑多么神通广大!宁信他都可以费尽心思打通关系,死缓改有期,有期改监外执行!区区一个北小武的事情,又算什么?哎呀,这次,我可真是失算了!走错棋喽!
说这话的时候,程天恩看着我,一脸惋惜,清凉的眼睛里流淌着一丝得意的表情。他甩出了“宁信”两个字,甩出了“程天佑千辛万苦救出了他的初恋情人宁信这件事情”,他知道这是多大的一颗炸弹!炸在我的耳边!炸在我的心里!
姜生,怎么了?你在难过吗?像程天佑这样的男子,难道你还期望他只对你一个人好吗?不过,你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我这个瘸子,我可是会专心对你好的!说完,他转动轮椅靠近我,伸出纤长的手指,用力抬起我的下巴,眼睛里飘忽着鬼魅的气息。他说,姜生,你不妨考虑和我在一起,我会好好对你的!至少不会像程天佑这么背着你,再为另一个女人牵肠挂肚万死不辞!
为什么?为什么天恩的话会令我这样难过?
为什么“程天佑”、“宁信”这两个名字会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里?
为什么他救出了宁信,却没有告诉我?难道真的如天恩说的那样,还有另一个叫宁信的女子可以让他如此牵肠挂肚万死不辞?
那我呢?对我的这种种的好又是什么呢?一种习惯?一份怜悯?他的滥情?
哦,原来是忘不掉旧日的心头好,所以,才会在那天早晨对我凶,对我说“我当然要放开你!你就继续你乱伦的恋爱去吧!你这个不可救赎的笨蛋”这样的话。原来,他已经决定要放弃我了。
那么,那么,为什么刚刚我还记得他那样微笑着,对我说“那老婆,我先走了……你等我晚上回去给你做饭吃哦”。是我记错了吗?是一种假象吗?
眼泪,无法控制地,掉落。
我的泪水落在程天恩的手背上,他微微迟疑了一下,眼睛里似乎飘过一丝柔软和不忍,但是,转瞬间,目光又恢复了先前的坚硬。
他轻轻抬手,擦掉我腮边的眼泪,叹气,姜生,你哭了。这可是我第二次见你哭。第一次是因为凉生的手指,第二次是因为天佑。看样子,你是爱上我哥哥了。可惜啊,他并不值得你去喜欢!你若是选择喜欢我,我可以马上让林绿从医院里爬起来,马上去派出所,让北小武顺顺利利地回到你身边……
你这个疯子,你闪开!我无力地推开他,自己却坐倒在地,头发凌乱。
程天恩在轮椅上,冷冷地看着我。这一刻,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没有任何的温度和光亮,他的影子就在阳光之下,慢慢地将我的身体笼罩。
陆医生,你看,前面那个披头散发的是不是你昨天的病人啊!妈呀,你看她这个样子,不是抑郁症转发成精神病了吧!变态男柯小柔的声音突然响起。
这时,一双无比温暖的大手出现在我眼前,将我拉起,紧紧地拥在怀里。他的指尖带着春风一样的气息,轻轻拨开我凌乱的头发,眼睛如同春水一样,凝视着我,说,姜生,你还好吧?程先生呢?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茫然地看着前方,似乎天佑正围着围兜,拿着锅铲冲我微笑。我对陆文隽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陆文隽看了看柯小柔一眼,说,你把这个报表替我交上去,我带她回家,她的情绪很不稳定。你不能带她走!她是我的!在旁边一直不语的程天恩突然开口了,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光。
陆文隽看了程天恩一眼,嘴角荡开淡淡的笑意,说,她是我的病人,我比任何人都知道我该为她做什么!说完,他一把将我横抱起来,走向停车场。
程天恩的手下包围过来,但是陆文隽依旧没有停下步子。他斜视了程天恩一眼说,别忘了,这是在阳光下!
程天恩示意手下退下,转动轮椅上前,看了这个如春天般的男子一眼,笑:你有种!我让你走!说完,他轻轻撩起我的一绺头发,轻轻在掌心摩挲,说,姜生啊,回去好好休息吧!千万不要因为宁信被救的事情回去责问我哥哥啊,他会觉得你是小心眼,觉得你恶毒地想让宁信死去!说完,他极其得意地笑。
陆文隽回视了程天恩一眼,眼神如平静无澜的湖水,一言不发地将我从天恩身边抱走,坚定而有力。
阳光洒在他清澈明净的脸上,我在他的怀里,指尖微微蜷起,轻轻抓住他的衬衫。如同一个小小的女孩,在紧张惶恐时,抓住大人的衣角一样。
那一刻,我像是一个迷路的小孩,紧紧偎依在这个陌生的怀抱里。没有谁,能给我比这个男子还多的温暖。
他低头,眉眼间是一片和煦的温柔和怜悯。他说,姜生,别怕!我们很快就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