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晔微醺,脑子却是清醒的,禁不住嘴角微抽,真把他当小孩儿看了,“睿哥儿生病了。”
他突然转了话题,黎言裳一时竟未反应过来,怔了怔才想起睿哥儿是宇文清霜的儿子,遂道,“生了什么病?要紧吗?”
宇文晔缓声道,“偶感风寒而已,不甚要紧。今日婚宴上碰到书远,听他提起的。”
黎言裳便道,“那我明日让人送些补品过去。”
宇文晔嗯了一声,稍顿片刻又道,“霜姐儿自小便心地善良又单纯,每次父亲出征,她都要斋戒为父亲祈福,父亲凯旋归来时又要亲自到城门口迎着,所以父亲最喜欢她。把她许给樊书远,亦是因为威远侯府素净,威远侯夫人也是个好相处无心计的。”
黎言裳颇感惊讶,这是宇文晔第一次主动跟她提起这些家事,宇文清霜的为人她亦是清楚的,只仝氏这件事上她并未怨恨自己,便可看出她是个明辨是非又心存善意的人。
她低低的嗯了声,“霜姐儿如今过的还不错。”
宇文晔又接着说下去,“后来威远侯受了仝贵妃的蛊惑,差点卷入漩涡之中,亦是父亲暗地里帮他解决了。”
黎言裳暗暗心惊,想起宇文晔与宇文恒渊遭人诬陷被皇上扣押在宫里的事,威远侯长跪宫中要求惩治两人,宇文晔指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宇文晔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就是那次的事,若不是你去威远侯府闹腾,只怕霜姐儿都会受到牵连。”
黎言裳稍稍有些发懵,这些事她自是不知的,“那时候我不过是没有法子了,瞎猫撞上死耗子误打误撞而已。”
宇文晔微微一笑,并不在此事上多说,又道“裳姐儿对我并无敌意,我知道她一直敬我为大哥,只是我对她向来冷淡,她便与我疏远了。”
黎言裳的胳膊动了动,将他半揽在怀里,“其实霜姐儿心里明白的,所以她从来未怨恨过你。”
他的心情她亦是可以理解的,就像以前的黎言裳与黎言梦,若不是她与黎言梦并无以前的纠葛,定也是无法坦然接受黎言梦的吧?
宇文晔声音沉了沉,“正因为如此,我才觉得对她不公。”
黎言裳忽然明白了宇文晔说这些话的意用意,遂轻声道,“你放心吧,霜姐儿是你的妹妹,亦是我的妹妹,晋王府的大门到了什么时候都会为她敞开着。”
宇文晔挺了挺身子,稍稍离开她一些,抓了她的胳膊轻轻的揉着,“我不要求你做什么,只是希望你能明白。”
黎言裳微微一笑,任由他握着胳膊,“我自是明白的。”
宇文晔突地想起件事来,抬起头看着黎言裳,“我听白吴说你请了外头的人进来做衣服,做了吗?”
黎言裳正想与他说这件事,遂道,“已经做好送来了,但是我有些不放心。”
宇文晔眉角挑的高高的,“哪里不对劲吗?我让白吴去查查。”
黎言裳按住他,“我思来想去,也说不上来什么地方不对劲,那些衣服我已经放起来了,明日你看一看,拿去让易生他们瞧一瞧,毕竟他们行走江湖多年,用毒用药之类的小伎俩定是瞒不过他们。”
宇文晔略一点头,马上直起身子,面色稍显紧张,“此事不宜耽搁,我马上让白吴拿去给易生他们。任何对你不利的事都必须提早的扼杀掉。”
“你先歇一歇。”黎言裳急道,但他已经坐起身穿鞋下床。
黎言裳只好也跟着下床,叫了宝瓶拿了衣服交给白吴。
白吴走后,宇文晔反而没了睡意,径直去了安书院。
黎言裳忙又吩咐人去做了醒酒汤和八宝粥送到安书院去。
脱了新嫁衣,洗去脸上浓厚的脂粉,望着镜中素颜朝天却仍旧美丽动人的脸,沈郁的心一阵紧抽。
曾经无数次梦想过成亲的情形,曾经无数次梦想过洞房花烛夜该是怎样的情形,也曾经无数次梦想过如意郎君的俊俏模样,更无数次梦想过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夫妻恩爱,可如今全都化为泡影,纵然她倾城容貌,纵然她才华横溢,也纵然她一颗痴情的心,都被淹没在无尽羞辱里。
她的清高她的骄傲她的梦想如今都已成为别人眼中的笑柄,过了今日,她便不再是以前那个沈郁,而成为梁王府的侧妃。
模糊的铜镜映出她满脸伤痛,狭长的眉毛微微的挑着,高洁的额头轻皱成结,钻心的疼浮上来,她情不自禁咬紧了嘴唇,默默的忍受着。
须臾,她目闪利光,直直的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终有一日,她要寻回今日之辱,坐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