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自责,我反倒多谢你。”濯川道:“让我能见鱼和当年友人们最后一面。我走的时候,无与鱼道别,鱼无上岸,此乃我当年最大憾事,如今皆圆满。”
书房里的人没想到她会这么豁达疏朗,一时不忍再。
濯川又与她们说了会话,直到交待完毕,濯川这独自离开,去寻鱼浅。书房里的人相顾无言,过了片刻,纷纷行动起来,跟随师清漪她们往天井向快步走去。
一切安排妥当了,师清漪藏身在天井回廊的一处柱子后面,了下手表,是外面的夜里十点二十五分。
一行人安静待,过了一段时间,终到鱼浅挽着濯川的手过来。
“今夜这里的灯怎会这般亮。”鱼浅抬头了回廊顶:“似比以往添了不少灯。”
回廊悬挂的灯笼犹如一串一串的圆月,延绵而去,清辉流光。本来天井上面就在飘雪,堆积的雪光将四周照得颇为亮堂,如今再加上这些灯笼,一时之间如置身一片莹白的静谧世界。
“好么?”濯川笑问。
“好。”鱼浅抬眸着光下的濯川。
濯川牵着鱼浅在回廊处的长椅坐下来,面向着天井,鱼浅坐在她身边,将脑袋靠在濯川肩头。
两人着天井上纷纷扬扬的雪花。
“这雪一直未停。”鱼浅目光微痴,喃喃道。
“它今夜不会停了。”濯川轻笑。
“以前在海里是见不到雪的。”鱼浅道:“上岸之后,我见到了雪。你当初说我的银发起来似雪一般美,那时尚未落雪,不知是何模样,我那一天当真见到了大雪纷飞,我晓得,原来雪是这般的,我便欢喜了雪。”
当初这岸上的一切,她如此懵懂。
在她从濯川那里见到了每一样世间的美,她就多了一份欢喜。
“你欢喜雪。”濯川道:“往后要下去。”
鱼浅身子微僵,暂时没有吭声。
濯川平静地摸出手机,递到鱼浅面前:“这是你欢喜的,是神器,对么?”
鱼浅目光落在她的手机上,却没有半点惊讶,她的眼神静得让人叹惋。
濯川见她这反应,早就猜到了么,道:“先前我与你说,要去寻师师还有洛神说些事,让你待在房中我。以往你欢喜黏着我,一段时间不见,你便会来寻,可我当时说了许久许久,你却迟迟不来房中寻我,我便晓得你猜到我会和她们说么。”
鱼浅沉默。
“鱼,你很聪明。”濯川笑道:“你先前可是到她们房间附近了?你要诚实答我。”
“……是。”鱼浅这回声音颤抖起来。
师清漪想起之前角落里晃过去的鱼浅的身影,不知道鱼浅到底听到了多少。
“那你定然晓得我的选择。”濯川道。
“我……我不晓得。”鱼浅眸中几乎有些痴妄。
濯川坐直了身子,将鱼浅扶正了,双手轻轻攀着鱼浅的肩,望着她:“鱼,我当年神之海便不在了,死了许多许多年。”
“没有,你没有死。”鱼浅话语哽住,好半晌又道:“你现下好好端端地在我面前,你没有死!”
濯川的手缓缓往上,掠过鱼浅的脖颈,轻裹住鱼浅的面颊,道:“我晓得你会留恋。实说,你若不留恋我,我反倒难过,若你多留恋我些,便意味着你多欢喜我些。可我晓得,我不该留恋你对我的留恋,你若太过留恋我,只会越来越痛苦,甚至要为此放弃自己的生命。”
“我活了太久了。”鱼浅怔怔地着她:“……够了。”
“相比凡人,你是活了太久。”濯川笑道:“可在白鲛的年岁中,你却仍然是那般年轻。你这漫长的生命,是你该得的,而我为凡人,给我这几十年,是我该得的。万物皆有其轨,应有的岁数,不过早结束,没有的寿命,却不做奢望。此为道。”
“可你如今二十五岁。”鱼浅双肩颤抖起来:“根本没有你说的几十年。这不是道,这不公允。”
“这是我的道。”濯川轻抚她的面颊:“世事无常,谁又能料得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