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有些奇怪地问:“美女?您可真有意思!”说完笑起来,“我还头一次听到有这么称呼我的呢,哈哈哈!”她大笑起来,神态有些夸张。郝运立刻知道那时候对女士的称呼基本就是“小姐”,只有已婚的才称“某夫人”或“某太太”,不像现代,小姐都是用来称呼特殊工作者。
舞女又招手朝侍应生要了包英国三五香烟。郝运心想,估计这烟钱也得算在自己头上,好在只是包烟,最多块八毛钱,也就认了。等烟上来,舞女将烟抽出一支夹在手里,看着郝运。郝运连忙笑着说:“我不会抽烟,所以也没有打火机。”
“真是个怪人,”舞女只好又叫侍应生帮着点燃烟,抽了一口,缓缓吐出烟圈,随后剧烈咳嗽起来,“来这里的男人还有不会抽烟的?您不是从非洲来的吧?哈哈哈。”她又开始大笑。
郝运也笑着给这位舞女还是倒了杯十块钱一瓶的张裕白玫瑰,心想她看起来像是个老手,但如果真是资深舞女,怎么可能抽烟还咳嗽,难道做舞女好几年,正好现在刚开始学抽烟?
两人碰杯,舞女仰头喝光。郝运说:“我是奉天人,但在国外呆过好多年,这几天刚回中国。”
舞女很惊讶:“是吗?没想到您还留过洋呢,在哪个国家呀?”
郝运说是日本。“那您肯定会讲日语喽?”舞女连忙问,郝运笑着说那是当然。
舞女又给郝运倒了一杯酒:“我经常跟日本人打交道,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找您帮忙,会不会答应啊?”郝运满口答应,说只要能出力的都没问题。
“看来您不愿出钱,只愿出力,”舞女又笑起来,“也不错了,总好过那些既不想出钱也不想出力,又想占女人便宜的男人。”郝运尴尬地笑着,舞女看到他的表情,又夸张地格格娇笑。看着她倒酒的姿势,郝运总觉得有些不太熟练,就对这种民国时期的舞女来了兴趣,问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在哪里,做这个多长时间。
舞女笑着:“叫我小丽吧,反正这里的人都这么叫。”郝运觉得她的用词很奇怪,为什么要说“反正”?看来应该是个假名,也就是艺名,而这个名字对她来说也是无所谓的,只是代号而已。她又说:“我也是奉天人,今年十七岁,在这里不到半年。先生您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生意?不会也是专门伺候日本人的吧?”说完用奇怪的笑看着郝运。
看来被自己猜中了,郝运暗想,才十七岁就出来做舞女,就算在民国也不多见。这个年纪应该是念的,但这个时代穷人居多,通常女孩能念几年书,脱离文盲之后找份零工做就已经不错,但总不至于出来做舞女吧?也许是收入高呢,就回答:“哦,我叫郝运,没什么生意做,暂时闲着,不伺候任何人。”
小丽立刻说:“那你肯定很有钱吧?”
郝运笑着回答很普通,不算是你想象中的有钱人。又问:“你才十七岁,那白天都做什么?”
“我……白天有别的事要做。”小丽似乎有些犹豫,然后笑答。
郝运问:“怎么,还见不得人?”
小丽回答:“谁见不得人?我白天还要念书。”
这让郝运觉得很惊讶,连忙问在哪念。小丽并没回答。郝运说:“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说给别人听的,我嘴巴没那么大。”
“是吗?”小丽笑起来,“好吧,那我就相信你,我在莫家女子学堂读高中。”郝运并不知道她说的那个学堂在什么地方,就问为什么白天念书晚上来做这个。
小丽回答:“还不是为了能多赚几个钱!好运气的先生,请我跳支舞吧,今晚还没有客人请我跳舞呢。”
郝运笑:“不可能,你这么年轻,长得也不错,怎么会没人请?”
“我也不知道,”小丽叹气,“一直这样,大班说我不会讨好客人,说我太小了,男人都喜欢二十几岁的女人,但年过三十的又不喜欢,男人真是奇怪。”
听了这番话,郝运心里有些替她惋惜,虽然不知道小丽到底为什么白天上学晚上当舞女,但猜也能猜出,应该不会是为了多赚钱而享乐,估计是想贴补家用,但又知道在这种地方放个屁都得收费,跳舞也不可能免费,只好摇摇头说不会跳舞。
小丽笑了:“日本没有舞场吗?还是您又怕钱包里的钞票不够?”
“是真不会跳,”郝运笑着说,“而且也不知道在这里跳一支舞要花多少钱。”
小丽急切地解释:“别担心,我不像她们那么贵,毕竟没她们那么有经验,她们每支舞收一块钱,我只收您四毛,您要是跳两支就给我七毛钱,行吗?”
看着她,郝运知道小丽就是缺钱,七毛钱也不多,而自己除去张一美给的两百之外,张作霖赏的那些钱还剩十几块,就答应了。他告诉小丽自己不会跳舞,小丽连忙说:“没事儿,我教你跳,来吧!”两人来到舞池中,小丽告诉郝运现在大家跳的是社交舞,比较慢,也很好学,她教郝运两只手各放在什么位置,先怎么迈步,后怎么迈步,怎么踩舞点,什么时候要转半圈。
跳了几分钟,一轮舞步过去,好在郝运记忆力不错,还算没踩到小丽的脚。小丽笑着说:“你不光好运气,还挺聪明呢!”
“你在这里做舞女怎么赚钱?”郝运很好奇。
小丽说:“跳一支舞,我们能得三分之一的舞票,开一瓶酒能得百分之五。”郝运心想这舞票应该就是能换钱的东西,类似筹码,不过开瓶酒才得百分之五,这也太少了。按刚才那名男侍应生的报价,先说贵的酒,最后说便宜的,最贵的二十块钱,最便宜的就是张裕白玫瑰,五块钱,就算有人叫最贵的酒,舞女也才到手一块钱,要是十块钱的酒能得五毛,如果有人叫了刚才自己喝的那瓶张裕白玫瑰,她只能得到两毛五,真够瘦的,舞厅也是真黑心,他们在每瓶酒上赚的利润可绝不止这点儿。
郝运又问:“舞场怎么知道你跳了几支舞,收了多少钱?如果想让你们多得点儿钱,可以私下给你们,或者在舞场外面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