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四心疼牲口就把缰绳给了蒲草,然后扛了铁锨走在老黄牛之前,遇到雪窝子就先撅上几下。
如此走走停停,待得三人进了村子的时候,日头早就落下西山了。
村里除了常有邻人小坐的那几家还算热闹些,其余家家户户都是灯光隐隐。
老黄牛许是也知道马上就能歇息了,这种盼望让它爆发了最后一丝力量,几乎是小跑一般就到了张家门前。
蒲草远远瞧着自家门前有灯光,心里就激动起来,笑道,“春妮,咱们到家了。”
春妮一把扯下捂脸的花布巾,刚要回话就见那灯光后突然窜出一大两小三个人影儿来。
老黄牛一惊立时站住了脚,那一大两小趁着这功夫就到了跟前。不必猜,这自然就是刘厚生带着桃花和山子了。
两个孩子努力往牛车上爬着,伸着小手去抓蒲草,声音里满是哭腔,“嫂子(姐姐)!”
蒲草心疼得直哆嗦,跳下车把她们紧紧抱在怀里,问道,“怎么哭了,是不是张贵儿又骂你们了?”
两个孩子一边儿一个把她的脖子搂得死紧,呜呜只顾哭得伤心就是不说话,蒲草还要再问,不想张贵儿早听得动静也迎了出来,正好把她刚才那句问话听进耳里,于是恼怒道,“嫂子怎么就觉是我欺负他们了!”
蒲草也不理会他,低声哄着两个孩子。刘厚生在一旁搓着手有些尴尬的说道,“嗯,这都怪我。我出来等着,两个孩子也非要跟出来,我怕他们冷就把他们藏羊皮袄里了,山子问了句你们怎么还不回来,我就逗他们说…嗯,说你们被狼叼去了。”
怪不得两个孩子这般惊恐,原来缘由在这里。那日蒲草只是晚上没回屋睡,就吓得她们三五日都小心翼翼跟在她身边。如今这被狼叼去的戏言,在他们心里可是比上次糟糕百倍有余啊。
春妮懊恼得掐了自家男人一眼,笑骂道,“你这笨嘴拙舌的,吓唬孩子可是真能耐啊。”
刘厚生红着脸挠着脑袋不敢吭声,蒲草安抚孩子几句赶紧起身解围,“没事啊,小孩子哄哄就好了。外面冷,咱们赶紧进屋说吧。”
董四急着回家,就摆手道,“我先回去把车卸了,改日再过来坐吧。”
蒲草喊了刘厚生帮忙把两个大筐卸下来,蹲身翻找片刻,在里面拿出一只大油纸包直接塞到了董四怀里,笑道,“董大哥,今日真是让你挨累了。这是一点儿小吃食你拿回去哄孩子,明日我摆桌席面儿再请你来喝酒。”
董四听了果然大喜应下,也没来得及看手里的油纸包就匆匆赶车走了。
众人抬着大筐进了屋子,刚才在外面光线昏暗还不觉得如何,此时放在亮处就显出那筐里的物件有多丰富了。
刘厚生惊得张口结舌半晌才憋出一句,“这要花多少银子啊?”
张贵儿坐在一旁也是脸色泛黑,眉头皱得死紧。在他心里,卖菜的银子就等同于他的束脩,蒲草第一次进城卖菜就如此大肆花用,岂不就在糟蹋他的前程?
“你们把卖菜的银钱都败坏光了?”
蒲草正从筐里往外拿花生糖,指望着哄哄两个孩子,他们欢喜起来就能放开自己的衣襟了。倒不是她讨厌两个孩子贴得如此之紧,而是她还有正事要同春妮夫妻商谈,一时顾不到他们罢了。
听得张贵儿如此言辞尖酸、隐含恼怒的问话,春妮儿立时心虚的低了头,蒲草却是冷冷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这几月为了种菜,大家都没少出力挨累,如今卖了银钱添置些吃用之物无可厚非。你若是担心少了你的束脩,大可不必如此。这次卖了十两银,以后还会再卖十几次。张二少爷,你不会是算不清这账目吧?”
张贵儿先前还很是气恼,后来直接就被那句“十几个十两银”彻底砸晕了,连蒲草这般挖苦嘲讽都没有反驳半句,一直哆嗦着嘴唇念叨,“我能去学堂了,我能考状元了!”
蒲草暗暗翻了个白眼也不再理会他,一时翻不到花生糖就拿了那一大包碎布头儿,又抽了插在筐旁的几把木刀木剑分别递给两个孩子,哄他们进屋去玩耍。
两个孩子见得心心念念的好玩意儿,果然脸色好了许多,小心翼翼瞄了嫂子几眼就听话的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