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氏一口怒气憋到心口,差点没晕过去,拍着桌子怒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要不是你上次赌钱输了大笔银子,家里至于把存银都掏空了吗?如今铺子也卖了,不笼络好官哥儿,你将来买功名,你爹爹复官的银子要从哪里出?你就是不讨好他几句,也要情面上过的去啊,你居然还张口就骂…”
方老太最是看不得宝贝孙儿挨骂,不等马氏说完就开口喝止道,“好了,你也别埋怨文哥儿了,他性子耿直,怎么会行那讨好屈膝之事。
再说了,官哥儿总是沉着脸,谁见了也亲近不起来啊,若不是还要指望他养家,连我这老太婆都懒得理会他。还是我们文哥儿最惹人疼,他如今年纪小贪玩儿,待得以后定性了,安心读两年诗文,保管能考个举人回来。”
方睿见得有祖母维护就觉壮了胆气,又恼了母亲看轻他,于是愤然说道,“母亲怎知儿子一定要花银钱买功名?儿子一定要凭借满腹才学考个举人给母亲看看!我这就回去背书!”他说着就一甩袖子,气哼哼的出去了。
方老太心疼孙儿气恼,也是冷脸撵了马氏道,“就是再好的孩子,被你整日这般看轻也要没有上进心了。以后文哥儿的学业自有他爹照管,你少插言!下去吧,别再我这儿碍眼。”
方老爷见得母亲这般模样,也是狠狠瞪了马氏几眼,赶紧奔母亲跟前轻声劝慰。
马氏脸色铁青的扶着大丫鬟的手回了自己院子,再也忍耐不住哭了起来。
她自己的儿子有多少能耐她还不清楚吗,花天酒地自是一顶一的厉害,可是做起八股文章简直就是狗屁不通。如今还口出狂言要考举人,他怎么就不记得,他这秀才出身都是花了银子疏通考官买回来的啊。
可是,自家婆母娇宠,夫主又愚孝,她每次出言责备都是闹得里外不是人。她是孩子的亲娘,难道还能坑害他不成?早知娇宠如此害人,当初她就不该谋算苛待那母子俩,以至于如今那小贱种这般出息又恨她入骨。
大丫鬟小心翼翼在一旁伺候着,递帕子倒茶水,轻声细语安慰。马氏慢慢止了眼泪,到底母子天性,转而又替没用的儿子打算起来。想来想去,还是要设计从那小贱种手里抢两间铺子回来,万一将来儿子读书不成,也算有个活路。
不提马氏千般算计,只说方睿气哼哼出了主院,越想越觉被心内憋闷,正琢磨着去找哪个红颜知己,喝口小酒散散郁气。
不想他的小厮却是乐颠颠跑来禀告,“大少爷,小的刚才听到个消息,好像青石巷那郑秀才的老家出事了,他正到处找人筹措盘缠赶路呢,大少爷若是这时候上门,许是就能把那古籍买下来。”
“真的?”方睿眼睛立时就亮了起来,扭头瞧瞧主院方向,心里发着狠,若是他把这事儿办成了,母亲必定会对他刮目相看。
这般想着,他就乐颠颠带人出了府门,奔去常去玩耍的花楼里寻了三五个平时相熟的好友,又径直赶去了郑家。
果然那郑秀才脸色青白憔悴,正是急得满屋子打转儿,仿似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躁。一见方睿上门,他只犹豫了片刻就苦着脸把那本“家传”古籍捧出来转卖了。
方睿那几个“好友”也是极其大方,每人借了他一千两。方睿痛快在欠条上签了名儿,那三千两的通兑银票递出去,就换回了三卷沉甸甸的竹简。
方睿乐得是眉开眼笑,直道,“我爹爹复官有望了,这可太好了。”几个好友凑热闹打趣道,“将来我们方大公子成了官家少爷,可不要忘记兄弟几个啊。”
“自然,自然。”方睿哈哈大笑,一迭声的应了。
郑秀才许是着急回老家,忙着拾掇家里杂物,各处尘土飞扬。几个公子哥也不愿意多站脚,说笑着就出了门。
郑秀才眼见方睿几人走远,立时弃了手里的杂物,回屋换了一身衣衫。一双大手又在脸上揉来揉去,居然就揭下一层薄薄的软皮,转而变成了另一个模样。这人冷冷一笑间,顺手拎了早就拾掇好的包裹,转过后门消失在巷口了…
方杰虽是打定了主意,也冷了心肠,但是饭桌上一家子张口闭口算计他的银钱,也实在让他恼恨不已。待得回到自己院子喝着茶,翻开那本“欢喜宝典”,眼见那些清秀的小篆字才觉心里平静许多,嘴角渐渐也勾了起来。一直伺候在旁边的东子,提心吊胆额许久,见此也跟着偷偷舒了口气。
很快,陈和赶来禀报说事情成了。方杰怔愣片刻,脸上笑意更浓,仔细把宝典放进怀里,赞道,“原本还以为明日才动手,不想事情这般顺利。咱们也出门吧,一会儿这里就该不得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