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原野是空旷又安静的,北风吹着碎雪满世界的飘摇,不时落在艰难前行的蒲草身上,很快就把她变成了一个雪人儿。
刚刚出村时还好,有房子和树林遮挡,地上的积雪并不是太厚。可是走过一半路程时就变得越发吃力了,一个个雪丘相连,绕过去太远,穿过去又容易陷落,怎么选择都是两难。
蒲草一边呼哧哧大口喘着粗气一边费力拔出陷进雪里的兔皮靴子,努力奔着远处只能影影绰绰看出个轮廓的小村子前行。
偶尔觉得累了,她就直接放赖躺在雪地上歇歇,伸手扬起两把雪沫子,看着那些晶莹之色被被北风立时吹走,她反倒苦中作乐的咯咯笑出声来。
来到这个世界,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般的自由自在,不必被那些规矩礼教束缚,不必担心言行怪异被人瞩目,不必操心生计。整个天地间,就只有她和风雪作伴。她可以大声喊叫,大笑大骂…
眼见马爬犁越赶越近,方杰忍不住直接站了起来,待看清那躺在雪地上的人影当真是个女子之时,他一个纵越就从奔跑的爬犁上跳了下去,慌得东子赶忙扯着缰绳紧急停下。
蒲草正是独自想着心事,远远听得好像有铃铛声响,她的脸色就是一喜,难道有路过的车马,她兴许能搭个顺风车呢。
这般想着她就挣扎着要爬起来,无奈身下雪坑很深,待得她终于站稳,还未等看清附近情形之时,却不想猛然被别人抱进了怀里!
蒲草惊恐之下就用力挣扎起来,可是那双横亘在他腰上的臂膀极是有力,嘞得她一时喘气都困难,只得大喊道,“你是谁?快放开我!”
方杰刚才眼见他心心念念的女子仿似毫无声息一般躺在皑皑白雪中,心里的惊恐简直无以言表,只有这般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才觉稍稍安慰,“蒲草,是我,是我来了!”
他的声音低哑,仿似极力在压抑着什么,蒲草仔细分辨半晌才听出几分熟悉之意,手下的挣扎不自觉也停了下来,惊奇问道,“方杰,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方杰扯过身上的大氅把她严严实实包裹住,这才应道,“我来取菜,听说你不在家就出来寻你。”
蒲草愣了愣,张口还想要说什么,双手也举起想要解开两人这暧昧的姿势,但方杰那拥着她的胸膛实在太过宽厚,加上那围拢的大氅轻易就营造了一个风雪难侵的小世界,让她第一次觉得万般安心和温暖。
这就是男人的魅力所在吧,甚至不用什么语言,只要敞开臂膀就可以轻易让无数假装坚强的女子,瞬间软化下来。而她也是那逃不掉的其中之一…
蒲草心底幽幽叹气,双手垂落,肩膀慢慢也软了下来,就那般偏头靠在了方杰的胸前,静静聆听他胸腔里铿锵有力的心跳。
方杰其实心中也是忐忑之极,感受着怀里的女子渐渐变得绵软贴近,他眼里的喜意瞬移迸发,手臂收得越发紧了,脑子里不知为何就想起了前晚的那场春梦。梦里他也是这般紧紧把她搂抱在怀里,亲吻她的眉眼,她的红唇,甚至…
这般想着,他的心跳就砰砰跳得更快,脸色也红了个通透。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勉强掐断脑子中的梦境,万分不舍的扶正怀里的蒲草,苦笑道,“你真是胆大的女子,这样的天气也敢一人出门!你这是要去哪里,我同你一起去!”
蒲草哪里知道他是急于遮掩尴尬,瞧着他脸色有异还以为他耐不得风吹,赶忙伸手替他戴好风帽,又扯下自己的围脖儿严严实实缠在他脖子上,这才嗔怪道,“你们城里人就是娇气,赶紧送我去李家吧,也讨杯热茶给你去去寒气。”
方杰微微弯着腰,任凭她的两只小手在自己脖子上忙碌,双眸里仿似有万千星光闪耀,脸上笑意更是浓得化不开。
蒲草偶尔瞧见他这模样,脸色腾得就红了,随手拎起篮子就上了马爬犁。
方杰赶紧跟上去,坐在她身后依旧用大氅把心爱的人儿围在怀里,见得她挣扎了两下就安静下来,那嘴角就咧得越发大了。
一直低头装鸵鸟的东子瞧见这般,笑嘻嘻问道,“公子,咱们赶路了?”
方杰瞪了一眼这明知故问的小厮,应道,“快走,风雪越发大了。”
东子吐吐舌头,心下暗笑刚才主子站了那么半晌也没听得喊冷啊,这会儿又心疼风雪吹了怀里的人了。
枣红马甩开蹄子小跑起来,一路穿雪丘过平原,脖子上的铃铛晃荡着,一串串清脆的铃声随着风雪送出极远,仿似是报喜的佳音,又或是愉悦的欢唱…
李家村里这一日同往常一般,人们早起做完了家里的小活计就开始聚在一处说说闲话,摸摸牌九。只有一群淘气小子不耐烦躲在屋子里,各个一手鞭子一手冰尜跑去村外的小河边,大呼小叫比着看谁抽得好。
有个小胖墩年纪小、手脚笨,被哥哥们嫌弃推去一旁观战,百无聊赖就四处张望。正巧看见有马爬犁赶过来,于是就欢快的喊道,“哥,你们快看,那边有个大爬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