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贵梗着脖子,冲口就要说出昨晚同他睡一床的楚小姐是完璧,想说楚家担心自家女儿珠胎暗结这才心急成亲,但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想他平日多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若是让蒲草知道这事,他的脸面可就没处放了。
这般想着,他也不再多分辨,翻来覆去就是一句,“我就是要娶亲,你同意也娶,不同意更要娶。”
“好,你如今是秀才老爷,主意也正了。我一个农妇没资格管束你了,这也罢了。我只问问你,你若是娶了楚家女,你待把董家满桌儿置于何地?你别说你不知她倾慕与你,别说你没接过她的荷包和鞋袜?你的良心被狗吃了,这边招惹人家满桌儿,那边就另娶她人,你也不怕老天爷劈死你!”
蒲草想起满桌儿每日恨不能两三趟的往自家跑,听得张贵一点儿消息都欢喜半晌,她就深深替这丫头不值,当然更多的是内疚。说实话,她一直都把这丫头当弟媳妇对待的,哪知道今日突然生出这等惊变。若是那丫头知道了,还不知要哭得如何委屈呢。
张贵听得自己原本的那点儿情事被揭开,恼得脸色涨红,辩解道,“我从没说过要娶她,是她自己要送东西给我的,这与我有什么干系?我将来要做官,怎么会娶一个农家野丫头!”
蒲草气得浑身哆嗦,伸手就要打他两巴掌。张贵受惊躲闪之下,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他于是立时翻身而起,快步跑出了门外,大喊道,“聘礼就按单子采买,耽搁了五日后下聘,看你怎么同里正和族老交代!”
蒲草抓了手里的茶杯就咣当砸了出去,可惜张贵已是跑的远了。
方杰生怕蒲草气坏了身子,上前拍了她的后背说道,“别再劝了,他若是想娶就娶好了。待得将来他吃亏之时,必定会后悔今日。”
蒲草也是恨得咬牙,“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我不过觉得同他一个锅里吃了一年多的饭,怎么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如此被人耍弄。可他怎么就是鬼迷心窍了!再说满桌儿那姑娘真是个脾气秉性都好的,他这般背信弃义,可让满桌儿怎么活啊。”
“好了,好了。”方杰揽了蒲草在怀里,低声说道,“原本我就觉得这小子脾气秉性有缺,将来必定要给你惹麻烦。如今他这般坚持娶亲倒也是好事,待得他成亲之后,你找个机会把家分了吧。等我们再成了亲,他就是惹下弥天大祸也牵连不到你了。至于满桌儿那里,以后咱们多给些补偿就是了。她们一家也不是那不明事理的,绝对不会把错推到你上的。”
蒲草虽然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但还是连连叹气。很多事情,外人说着都是容易,但不是自己伤心,怎么能知道那伤心的痛呢。好在这半年她多有照顾董家,也没有把话儿挑明,勉强算是还有补救的余地。希望老天爷保佑,满桌儿不要想不开才好。
她随手扯了桌上的聘礼单子扫了一眼,结果眉头立时又皱了起来,“原本我也知道楚夫人是个爱财的,没想到居然爱财到连脸面都不要了。她这是嫁女儿还是卖女儿啊,只赤金头面就要四套,她当我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啊?”
方杰接过单子仔细看了看,也是无奈笑道,“这楚家确实有些不顾脸皮了,若是这副聘礼备下来,这两年你种菜赚的银钱就都要填进去了。”
“白日做梦!我的血汗钱,她说要就给啊。明日我就按照这其中两成采买,她不满意可以不嫁女儿,看谁着急!”蒲草说完,气鼓鼓的把单子一丢,重新找笔墨书写起来。
方杰见她不再气恼也就放了心,又陪着闲话几句就回了自家。
第二日,张贵本来还在担心蒲草找他问询聘礼太过丰厚一事。不想蒲草吃了早饭就坐车进城采买去了,倒让他很是意外庆幸。
结果,傍晚蒲草回来,一样样取了聘礼给听得消息的左邻右舍过目之时,他才发现那聘礼严重缩水。
陈大娘正拿了一匹绸缎翻看,嘴里赞着,“这花色真是喜庆,看着就让人不愿放下。这一定花了不少银子吧?”
蒲草喝着茶水,笑应道,“可不是,只绸缎就花了十几两银呢。”
陈二嫂在一旁帮忙把银头面儿装匣子,听了这话就笑道,“我看这两幅银头面儿也极好,天下真是没有比你更大方的嫂子了。这副聘礼拿出去,别说娶个书香门第的闺女,就是公侯之家的嫡女也够了。”
“可不是。”众人都是笑起来,纷纷帮忙在箱子上绑红绸。
张贵在一旁越听越恼火,忍不住大声问道,“嫂子,楚家列出的聘礼单子可比这丰厚,为何嫂子私自减免了大半?”
众人听得这话都是一愣,转而看向蒲草,不知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