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方杰,此时也正坐在一处布置古朴雅致的花厅里饮酒,甚至那坐在主位招待他的,还贵为当朝亲王。
若是方老爷等人见到这般情景,怕是要惊得眼珠子吧嗒掉了出来。毕竟他们拼命钻营许久,也不过才搭上个侍郎府的清客,而方杰却是同亲王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康亲王眼见方杰眉目间好似隐了几丝暗色,就挥手示意站在门口伺候的两个黑衣男子也退了出去,这才笑道,“赵直那小胖子前些日子在本王这里借了几个人手,说是替你处置些小事儿,不知可是办得妥当了?”
方杰起身拱手行了一礼,应道,“多谢王爷援手,小子感激不尽。”
康亲王见他如此,就伸手拉了他重新坐好,苦笑摇头道,“本王说过多少次了,本王待你就同自家子侄一般,你为何总是如此客套?说起来,本王心里一直有愧,当年赵直那淘气小子非要跟着本王去探矿,本王不应他就躲在了行李中。本王发现时候已是走到半路了,正巧你娘带领的商队路过,本王就托付你娘把他带回京城。哪里知道路上出了那等祸事,害得你娘为了护着他受了刀伤…”
康亲王遥想当年那做了男子装扮,行事爽朗又义气的女子,忍不住长叹出声,“你娘若是生为男子,也当是天下少有的好男儿!”
方杰喝了一口酒,连同心里的想念和悲伤一同咽下,强笑了劝慰起康亲王,“王爷莫要自责,我娘去世…是天灾人祸,与您和直郡王无关。这些年,王爷对我照抚有加,我娘在天之灵也必定会感激不已。”
康亲王摆手摇头,“你的生意都是自己吃辛苦置办下的,本王可是没有帮上分毫。倒是你这些年东奔西走,替本王办了很多差事,本王还要谢你,雪国百姓也要谢你。”
方杰拿起白玉酒壶慢慢斟满了两只酒杯,一脸敬佩的笑道,“王爷言重了,王爷所谋之事皆为国家社稷,造福子孙后代。我自小也读过几本圣贤书,虽然行得是买卖之事,但也明白何为大义,能为国为民尽一些绵薄之力,心中很是欢喜。”
康亲王极是欣慰,举杯说道,“来,这一杯酒敬给你娘,她替雪国生养了个好男儿。待得以后方家的杂事了了,你也放开心胸好好过日子。如此,你娘的在天之灵才能安心。”
方杰重重点头,老少两人碰杯,皆是一饮而尽。
康亲王想起上次通信,又道,“仲雅,你来信所托那事,本王前些时日趁着陛下心情愉悦之时提起过。陛下仁德,很是欢喜百姓有这等致富之路,并没有取之为国所用的念头。前日司农李大人上本奏禀此事,陛下也未曾应下,想来以后定然不会再起变故了。你就放心吧。”
方杰心里大石落地,脸上忍不住就溢出了三分喜意,起身朝着皇城方向拜谢之后,又笑着谢过康亲王。
当日,蒲草冬日种出了新鲜蔬菜送去白云居,实际上眼红觊觎这条财路的,可不只是南沟村里的村民和翠峦城的商家。那些满脑子投机取巧的世家之人,鼻子可是比狗还灵。这般奇妙之事,若是安个祥瑞的名头绝对是一步登天的好时机。
方杰当日得了青菜就已经预见到会有人动心思,抢先一步送信回来拜托给康亲王。如今有了陛下口谕这把“尚方宝剑”,谁若是再起抢夺之心,就是与民争利,言官们若不嗷嗷叫着上折子把这人埋起来,那就算严重失职。
所以,至此蒲草的生财之路才算彻底保下来了。
康亲王在皇家排行第九,因为与当今皇帝是一母同胞,所以极得信重、手下掌管着皇家一支暗卫,平日多要劳心劳力,以至于年纪才过四十,却已是两鬓斑白。
平日家里儿女对这权威日中的父王多有畏惧,别说这般坐下喝酒说话,就是应答几句都是中规中矩。反倒是方杰幼时丧母,父子隔心,平日常得康亲王招抚,不知不觉间倒与这王爷相处亲近,还能说上几句家常话。康亲王也自是视他为子侄,疼爱有加,寄予厚望。
“仲雅,你以后可是真打算长居翠峦城?那小城池荒僻,倒是可惜了你一身才学。你若是不愿加入暗卫,不如本王举荐你科考如何?”
方杰心内感激,但还是摇头拒绝道,“多谢王爷惦记我,但我自在行事已成习惯,若是科考做官,怕是受不得那拘束。”
康亲王哈哈大笑,点头道,“那就罢了,随你。不过你这般人才在翠峦城生根,本王可不愿平白浪费。这样吧,过些时日本王把那座铁矿山移到你名下,你平日里多留意照管。省得被那帮蛀虫看在眼里,千方百计要挖去换了银钱,半点儿不知给子孙后代留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