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草拍拍身上的灰尘,笑道,“你们两口子先忙,我回去做饭,一会儿饭好了叫桃花来喊你们。”
刘厚生本来想推让,春妮却爽快道,“行,你去吧。”
待得蒲草走出院子,刘厚生就埋怨媳妇道,“他们一家也没啥余粮,你怎么就应了去吃饭?”
春妮瞪了他一眼,手里扫帚挥的又急又快,撅得尘土飞扬,嘴里气哼哼说道,“午饭不跟蒲草吃咱们就得饿着!你娘那扣门儿的,连口好锅都没舍得分咱,现在灶上那口,铁锈就快有二指厚了,泡上一天一宿能刷出来就不错了…”
刘厚生脸色一窘,明知老娘不对却也不好说长辈不是,只得上前哄着生气的媳妇儿,笑道,“明日送了税粮,我就跟铁柱他们上山,打几张好皮子回来给你买口新锅。”
春妮不过是抱怨两句,听得自家男人这么说也就收了怨气,重新振作精神说道,“好,你去打猎,我在家里晾包谷,咱们有手有脚谁也不靠,照样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不提他们夫妻俩说起悄悄话,单说蒲草回了自家摸出两文铜钱,使了桃花和山子去村头儿刘家买豆腐,然后把今早发上的苞谷面儿端出来瞧了瞧,刚好涨到两倍大小,于是放到一旁,又去把昨日买回的大骨头和猪肉从井里拎了出来。
几块大骨头洗刷干净,放进锅里添上大半锅水,一边咕嘟嘟煮着一边顺手把那块猪肉切成小方块,扔进盐罐子里腌上,待得以后炒菜的时候,捡出一块切了榨油,剩下的油梭子攒起来包饺子或者佐粥,都是极好的吃食。
骨头汤刚刚沸腾没多久,桃花就带着山子回来了,手上的陶碗里盛了块方正白嫩的豆腐,看着极是诱人,两个孩子知道今日有好吃食填肚子,都是眉开眼笑的模样,很是惹人喜爱。
蒲草各在她们头上拍了拍,夸赞两句,径直去了早已荒芜的后园,在草丛里翻了两根指头粗细的小葱来,切碎扔进锅里。
两个孩子坐在门口儿,捏着小树枝在地上比划着练字,鼻子却不时翕动着,嗅着那锅里散出的骨汤香气。
隔壁陈家不是吝啬的人家,昨晚虽是害怕早早告辞回去了,后来却又遣了二儿子送了一篮子土豆和两棵白菜来。蒲草也没有推辞,左右以后做邻居的日子还长,自然不缺还人情的时候。
一颗白菜切丝,土豆去皮切条,豆腐切块,待得骨头汤煮成了诱人的乳白色,就统统下到锅里翻动几下,又在锅边拍上大饼子,饭菜就算齐了。
最后一把火烧完,锅盖边儿溢出的热气越来越稀薄的时候,蒲草才开了锅,骨汤的香气扑面而来,白菜丝与土豆条都被翻卷到了外侧,中间骨汤沸腾处,翻滚的是羊脂玉般喜人的豆腐块,衬得紧紧贴在锅边的苞谷饼子,更显金黄诱人…
早早凑到一旁的桃花和山子忍不住欢喜的拍手笑闹,蒲草生怕烫了她们,就哄了他们去隔壁请春妮夫妻来吃饭,不曾想这骨头汤的香气实在是香浓诱人,那两夫妻不等去请就自己寻了来。
春妮笑得欢快,“蒲草,你做什么好吃食了,这香味儿真是勾得人肚里馋虫都跑出来了,难道真炖肉了不成?”
她说着就上前帮忙刷洗陶盆盛菜,蒲草没有铲子可用,就找了根筷子往下撬苞谷饼子,烫得手指发红,不时摸摸耳朵降温,好不容易忙完,就笑道,“炖肉暂时还吃不起,要再等些日子,不过,我用骨头熬汤炖了菜,也保管香掉你们的大牙。”
两个孩子跟着蒲草这些时日,早知道她的脾气,跑去井边打了水洗手,末了又换了新水端到刘厚生跟前,倒惹得他红了脸,把一双大手仔细洗了又洗。
张贵儿在房间里闷了一上午,正是烦躁的时候,嗅得院子里的香气,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想要出去又觉早晨那事儿有些拉不下脸,因而更加犹豫。
好再桃花最疼哥哥,颠颠儿跑到门前来唤,他就坡下驴赶紧应声开门了。
蒲草也没有闲功夫给他脸色看,盛了满满一大碗炖菜先送去了西院陈家,农家人淳朴,平日里本就有互相送些吃食用物的习俗,再者这炖菜里的白菜和土豆也都出自于自家,所以,陈大娘推辞了两句也就要大儿媳找了个陶碗把菜留下了,末了还笑着说以后土豆白菜吃没了,尽管再来拿。
蒲草又客套两句,就转了回来。
张家如今是家徒四壁,桌子椅子一样儿没有,两家人索性就各自盛了一碗菜,拿了一个饼子,蹲在灶间外面痛快吃开了。
此时,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日头去了夏日那般的毒辣,只剩下了平和的暖意,偶有秋风吹过,沁凉又舒爽。众人喝着暖暖的骨汤,再咬上一口香甜的苞谷饼子,各个都是满足的想要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