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双瞳幽渺,陷入自己的沉思。
李久长也觉察出了不对经之处,下意识征询他的意见:“王上,明日计划是否有所变更?”
“照旧。”
他倒想看看,躲在三国背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人,究竟是谁?
青葱素手漫不经心搅了搅釉色瓷碗,轻顿了下,旋即搁放至檀木圆桌。
“膳食不合季夫人胃口?”
季梵音摆摆手,轻咳了几声。
“酷暑当季,最忌讳头疼脑热。良情,吩咐御膳房准备一份鱼腥草白梨汤,替夫人清热解暑。”
良情敛袖俯身道了声是,缓缓退下。
“季夫人若是胃口尚余,可再试一试这汁水充盈的寒瓜。蓬莱百姓悉心培植,沁透香甜。”
话音落地,一莹润瓷盘递到她跟前,鲜嫩多汁的块状果肉泛着水润光泽,如晨曦舒爽的空气般清香扑鼻。脆红的果肉上方,嵌了数颗如墨染般的瓜籽,平添一股别样的视觉享受。
季梵音不动声色叉了块果肉送进唇间,咀嚼片刻,浅浅一笑:“蓬莱的寒瓜,瀛洲的西瓜。别名不同,细品间,个中滋味倒是一般无二。”
“夫人见多识广,奴才钦佩之至,“赵高再次端过来一盘水果,紫皮红果,依旧毕恭毕敬道,“这便是咱们蓬莱的国果,夫人可愿赏脸再尝?”
季梵音信手捻起一粒紫葡萄,前后端详片刻,偏眸反问他:“不知赵公公可曾听说,在坊间,将甘草刺入葡萄身体当中,葡萄便会立马死去。可若是将麝香放入葡萄内,它们便会当即散发出一种特别的的香味?”
“奴才略有耳闻。”
素手将紫葡萄原封不动放回原位,下一秒,有规律的叩叩叩声顺着节奏从檀木圆桌中传出:“水果尚能因自己的爱好而择优弃劣,人亦可。赵公公你说,对否?”
赵高释了释面上之色,意味深长附和道:“娘娘才貌双全又心灵透窍,所言自是兼具一番睿智之道。”
“赵公公适才唤本宫为何?娘娘?”
“自然,三国之中,谁人不知瀛洲王后冰雪聪明、文采斐然?”赵高边说边跪伏在地,半生半熟行了个瀛洲朝臣跪拜之礼。
季梵音垂眸,以二指轻轻摩挲菖蒲色的裙摆,上方垂落的绒羽花纹别树一帜:“是谁将本宫的身份透露给你的?”
“这个。。。。。。奴才暂时不方便告知王后娘娘。”
“此人身份特殊?”
“也不算。。。。。。”赵高未等她吩咐,自顾自起身,故作姿态掸了掸膝间的尘土。
别有深意的暗指,季梵音如何听不出来?
她抬手一伸,汁水充沛的西瓜瞬间融散在唇齿间,清爽可口。浅纱素帕擦了擦黏腻的指腹,红唇微掀:“说吧,你的条件。”
良情端着香醇润喉的鱼腥草白梨汤刚迈出御膳房,余光撞上一道纤细婀娜的身影,纯白如雪的裙袂徐徐浮动在静谧长廊中,掩嘴咳嗽之间,病态自现。
“这是。。。。。。咳咳咳。。。。。。给季夫人。。。。。。咳咳咳。。。。。。准备的?”
“回长公主,是的。”
“她。。。。。。咳咳咳。。。。。。可是病了?”
“季夫人微有些喉涩生燥,并无大碍。”
严姝梦面色苍弱如白纸,掩唇再次咳了咳,双肩颤抖,步履随即打起了摆子,仿若风一吹便倒。搀扶着她的侍女赶忙撑住她瘦骨嶙峋的细臂,轻轻拍抚她的脊背。半晌,才缓过来气息:“正好,我随你一同过去。”
良情抿紧双唇,垂下的面色优带着犹豫。
早已走了几步的严姝梦察觉身后并无任何动静,旋即回眸,斜光透过细长的睫羽,微微闪动,因咳嗽而含了些杂质的音色带了些许轻柔的笑意:“怎么?怕我对这位未来王嫂不利?”
“长公主多虑了,奴婢并未如此想。”
只是陛下曾下严令,季夫人静居飘逸殿之事,宫中人必需三缄其口,切勿向身患隐疾的长公主透露一丝半分。如有违者,赐一丈红。
“就算你多想了也无多大关系。。。。。。”严姝梦仰头直视倾斜的那缕浅光,浮动的凤眼淌过一股不能道与外人知的情愫,勉强牵起的唇角苦涩如莲心,“就凭我现在这副残破如柳絮的身子,如何动得了她半分?”
一厢情愿的感情,终究只能掩埋在岁月深处。
月朗星稀,万籁俱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