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羲和素手轻抬,捋了捋鬓角处的细长墨发,凝眸远眺,衣袂飘荡中,音似从天边而来:“确有一句。佛偈曰: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哀家敢问王上,何以为解?”
梁榭潇垂眸思忖片刻,当即朝齐羲和行了一礼,心灵通透道:“朕谨遵太后教诲!”
浅碧色的修竹长而挺拔,斑驳的光圈倾泻而下,氤氲流转中,偶尔折射几道微刺的泽光。
石板路青苔铺曳,石桌上堆满柔嫩纤枝的红杏,水墨色的窄口瓷瓶‘扑通’响了一声,晃悠中,细瓣滴落几滴晶莹的凝露,瞬间被石桌吸收,徒余一滩深色水渍。
“剪刀。”
季梵音拈起一枝红杏叶片,候了半晌,素手仍旧空荡荡的,不解回眸。手持桃红剪刀的霞嬷嬷髣髴中了定身咒般,一动不动立在原地,神思游离。
红绡亦见其状,举起双手在她眼前挥动几下,唤醒她的神识,慌忙跪地躬身请罪。
“霞嬷嬷近日来忧思繁密,可是心有所虑?”
低垂着眉目的落霞犹豫半晌,终是将那日御花园中王上与太后对解佛偈一事细细道出。
“这王上与太后二人,打的究竟是何啥哑谜?”
红绡挠头拧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就差上蹿下跳了。
反观肤若凝脂的季梵音,神色自若修剪红杏。光华打落,杂乱无章的杏枝被一双瓷白如玉的巧手梳理得整洁雅正,髣髴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可远观亦可近耐。
“王后娘娘……”
身形低弯的季梵音嫣唇弯勾,双腮微微透着一抹绯红。徐徐朝枝体清香的红杏喷了几滴清水,水雾弥散之中,娇柔嫩嗓径直打断她:“红绡,先扶霞嬷嬷起来。”
怪不得这几日殷勤得紧,原来……
佛曰:过犹不及!
她勾了勾唇角,神色笃定道了句:“等下,便有好玩的事情即将发生。”
红绡与霞嬷嬷互相对视一眼,还未来得及问什么,一尖细嗓门扯高了喊:“奴婢奉王上旨意,特地将琉球岛屿的绝世珍宝---沧海夜明珠送予博览群书的王后娘娘……”
绛红色宫服打扮的魏然笑得一脸慈祥,他的身后,双丫髻宫女毕恭毕敬屈礼呈递手中的端盘。明黄遮布下,凸起的圆弧显而易见。
端盘右侧,压了张螭纹素笺。
季梵音不疾不徐翻开洁白素笺,遒劲有力的笔锋跃然纸上:高山流水觅知音,生死契阔执相守。
她露出一个惯常的笑容,示意红绡端起石桌旁的水墨色瓷瓶,浅浅一笑:“有劳魏然公公走一遭,将这几样东西交与王上。”
宽敞肃正的御书房内,龙涎香薄雾缭绕。
黄袍长身的梁榭潇眉头深蹙,一瞬不瞬盯着被遣送回来的沧海夜明珠,敛眸,大掌抚了抚馨香沁甜的杏枝瓷瓶,状似不经意问了句:“王后可有回信?”
“王上与王后果然心有灵犀、鹣鲽情深,”魏然毕恭毕敬猫着腰,一本正经坦言道,“王后嘱咐,若非王上开金口,否则便让奴才藏上几个时辰,才能递呈上手。”
谢赐珍珠
桂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
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指腹轻柔上方摩挲娟秀温婉的字体,不禁摇头三下,轻笑出声。
这首诗,还是她念大二时,他无意中提了下。
那年暑假,圆润饱满的荔枝刚上市,他们二人参观完金沙博物馆遗址后,恰好碰到推着水果沿街叫卖的小商贩,其中,就有赤皮莹肉的浓甜荔枝。
“哥,我渴了……”眨巴着双眸作可怜状的小丫头拽着他的手臂晃荡撒娇,余光止不住往鲜美多汁的荔枝上头瞟,甚至兴起吟了那首耳熟能详的诗文:“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他清浅一笑,屈指弹了下她光洁的额头,揶揄她:“历史上因物与唐玄宗有渊源的,可不止杨贵妃。”
他的丫头一点就透:“江采萍!”
烈日灼热,整个成都髣髴置身了火炉般。可因有她,他的世界如同碧波清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