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拽我出来干什么,快放开。”
“有事。”
红绡边挣扎边朝梵音阁内看去,心不在焉回了句:“有事明日再说。”
话音忽觉手边多了几张微浅薄凉的白麻纸,她漫不经心看了眼,眼角扫到上方的‘房契’二字时,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如同被人点了穴般,不可置信。
“它……它是真的吗?”红绡语无伦次着。
摊在空中的素掌猛然发颤,一股湿热的液体止不住朝眼眶翻涌。吧嗒吧嗒,泪水如同决了堤的洪水,染湿面前的一切,包括那张白麻纸。
他做到了……
短短时日,他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为她,为他,亦为他们的未来,购置了一处遮风挡雨的家。
“昭昭日月以禀,灼灼月华可鉴,以吾身之微躯,护汝一世周全,不负此生……汝,愿否执掌,全心相托?”
晕黄色的廊檐浅灯将李久长单膝跪地的影子扯得极长,他郑重其事握住素白双手的姿势,情真意切。灯影轻晃,一两点灯光在他眼底跳动,依稀间,红绡看到他饱含深情的沉眸凝视,泪如雨下。
她羞涩咬住下唇,红晕如桃花之色般爬满她清秀的面庞。正微启唇,阁内室突然传来连带性的闷撞声。
涕泪纵横的感动之心因这一声而分散,还未来得及抬脚,一猛力拽住她的臂弯,娇躯撞上硬邦邦胸膛的瞬间,黑影罩住她的全身,带着攻城破池的霸道男性气息旋即压下,唇瓣相贴紧……
此时的内室,檀木圆椅默然顷倒在地,青翠欲滴的美人蕉屏风向内歪斜,床榻旁的金盆清水漾出不少凝珠,波斯绒铺曳的毯子上,多了几抹暗沉的水印……一切,显得杂乱无章,又有迹可循之。
透过暖黄如橘的烛灯,泛着沉润檀香之气的床榻上,娇美凝脂的姑娘纹丝未动,髣髴一尊完美的石雕。耳畔拂过的呼吸愈加急促,如豆般的烛火或明或暗跃动,反衬得季梵音一动不动凝视榻边斜角的神情,平静如水。
得不到丝毫回应的梁榭潇停下手边动作,紧实得双臂撑在两侧,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俯视下方的人儿。
偏转的侧容是极其柔美的轮廓,在跳跃晃动的浅光之中如同烟水笼罩一般朦胧。只是默然低垂的睫羽覆盖着晦暗不明的杏仁,似玉石般毫无生气,让他止不住心口一滞。
牙口紧咬,抵了抵后槽牙。片刻,沉眸凝缩,当即狠心覆手下探,亲吻的动作异常粗鲁。
季梵音自始至终咬紧贝齿,捂唇,强忍着不发出一丝声响。可上方如山岳般霸道存在的男人像在与她作对般。
面色灰白的她绝望阖眸,蓄满双眶的泪水跟随呜咽声,一并而出。
哽咽如波纹般传开,彻底拽回他的清明神智。
梁榭潇怔愣看着身下委屈抽噎的姑娘,悔恨懊恼如潮水般向他翻滚席卷而来。
差点借醉行了他此生最为不齿之事。
一掬灯光将幽黯双眸映衬得更加落寞,他默然翻身,将不知何时已踹到角落的大红鸳鸯戏水被褥轻轻盖到她身上。
粗砺指腹不可避免触到她光滑如凝脂的肌肤,必然也察觉到她瑟缩发颤的小动作。他的眸色紧了紧,当即连人带被一并揽入怀中,轻声拍抚:“睡吧。”
淡然如水的语调,丝毫辨析不出情绪。
哭声渐止的娇躯缓趋于平静,季梵音下意识攥紧被褥,细长墨黑的长睫沾染了些许凝露。她听见自己低喑干哑的嗓子不紧不慢地说:“敦伦一事,王爷尽可择一良家女子侍奉,梵音绝不多言。”
除夕正日,颖上的十市六十四巷七十二坊大红灯笼高挂,家家户户喜帖新桃符,木窗更是粘上了鲜丽繁美的窗花。
闹市更是人头攒动,早早着新衣的垂髻孩童三三两两比对玩耍,摊主喜气洋洋的扬声吆喝,行人或购置年货,或焦急期盼归家,各自来去,摩肩接踵间,场面甚蔚为壮观,
更因这日,阴翳沉闷了多时的天际猛然漏泄一道浅光口子,又逐渐扩散,待云雾驱散殆尽,倾泻的暖阳不偏不倚,打上千里良驹月湖背上那身形俊拔的某人。
如同一支无形又强大的画笔,完美勾勒俊逸修拔的侧容,髣髴降临凡间的神祗。
精致秀雅的马车不紧不慢前驱,季梵音轻卷车内珠帘,莫名的,她的脑海多了份朦胧轻幻的错觉,凝望的视线漾出两张一模一样卓然非凡的面孔,氤氲的光线下,二人毫厘无差渐渐重合,最后呈现在她眼前的,便是此刻伟岸如崇山峻岭般的男人,心没由来一阵咯噔。
如此强烈如波涛般翻滚的念头不轻不重闪过,她掩着起伏不定的胸口,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