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倒映的浮光掠影中,有她所乞求的心愿,她送他的玉石腰带,他心疼又怜惜的怀抱,他给予她的承诺,他珍儿重之的吻……跟随绚烂夺目的烟火,至今历历在目。
心中犹如经历了一番地动山摇的海啸,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轻薄水雾再次翻滚而来。
小公主见她这般,声音也不自觉沉重了起来:“三哥自小便沉默少语,对谁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死样子,唯独对三嫂你,皆是多言深笑,每每看向你时,宠渥的眸光简直能溺死人……就连四年前你跌溺太液湖,也是三哥亲手将你救起……”
察觉自己失言的梁榭蕴赶忙捂嘴,一双秀目眨呀眨,仿佛在祈求适才后缀的那句话不曾落入她的耳中。
毕竟,三哥强势下命,不准任何人在她耳边提及此事。
季梵音一声未坑,只下意识紧咬贝齿,指尖触向瓷杯,微漾的无名酒,入口酸涩辛辣,呛得她猛咳阵阵。
小公主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夺下轻瓷酒杯,边拍抚她的脊背边佯装责怪。
季梵音只咳不应。
你懂那种情深至骨的感受吗?
若非深爱,怎会舍得成全她?
可若真的深爱,他是忍着何种剧痛,站在烈烈冷风的城墙上,看着林甫满心雀跃奔向那人?又是以何种情绪,亲手将她从冰冷彻骨的太液湖中救起?
案台暖光打上她微微闪动的睫毛,覆盖的阴影下,眼泪无声地流淌,尽情肆意宣泄。
泪水滴上白皙手背,久凝不散。
林甫不幸,看不到仲白为她默默付出的一切。
而她活该,亲手毁掉哥哥多年来捧着的真心。
或许,她们终其一生,都只能在爱情里蹉跎跌撞,遍体鳞伤后,遗憾错过。
小公主姣好的面容紧皱成一团,心里早已内疚得不行。原本只想安抚,却不想弄巧成拙,害得三嫂落泪如珠散。
二人各怀心事之时,栈外街道上的拥堵人群突然爆发凌乱的吵嚷尖叫。
“公子……”
红绡上气不接下气跑了过来,李久长也紧随其后。
季梵音与小公主早已拾掇好心绪,推窗远眺。
沉浓的夜色中,对面街巷如火海般的赤红之光毫不留情吞噬周遭的围墙、房梁、树木……
“乞巧节发生此等不幸之事,还真是晦气。”
客栈楼下,一浓眉方脸之人似掌握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般,引得周围人齐刷刷围拢过来打听。
只见他勾唇一笑,对这一语惊起千层浪的效果甚为满意,旋即眉飞色舞喋喋不休。
“起先以为是一场普通火灾,谁知道……有人故意纵火……”那人砸吧几下,才神秘兮兮比出四根手指,“还死了四个人……”
此话一出,围观之人皆是一片哗然。
“谁的胆子那么大,胆敢在蜀地纵火?”
“话说这四个人,也是挺倒霉的。”
“看你一副无所不知的样子,知不知道那四名死者的身份?”
那人双手环胸,以鼻孔瞅向众人,傲慢道:“那当然。府衙的人将他们拖出来的时候,浑身炭黑乌焦,已然辨识不清面目。倒是他们紧紧护在胸口之物……绝非一般人能拥有的。”
“是啥?”
众人急不可耐催促他。
那人一脸气定神闲,任凭四周如何追问,愣是不肯送口。
“依我看,他就是瞎编胡扯,官府之人办事,难能轻易泄露?”
受不得激将法的方脸人双手叉腰,愤愤然开口道:“那里面,有用丝帛缠了好几圈的一支通体莹透的白玉簪,一把削铁如泥的长刀,还带着数十锭刻着公主府字样的银锭……”
“公主府?莫非那四人,从都城颍上而来?”
“从蜀地往西北方向,恰好是骊山,难道是三王爷剿匪之事?”
有人刻意压低嗓门:“有消息称,三王爷早已被骊山土匪关押,正朝王上狮子大开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