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忠婆问过就走,卫氏打心里叹气,我的姑娘哟,打小儿把你奶这么大,从懂事起,可从没有容你睡过懒觉啊。
难道是从没有睡过,所以全攒到今天大发作?
而红花,又一次把耳朵贴到窗户上,用心听着里面叫人。她算着日光影子挪动,心里不住道:该起了,姑娘奶奶,又过了一刻钟,您可以起来了……
房中小夫妻抱着睡得正香,宝珠眼帘下还有一滴干了的泪痕。
而忠婆回去见袁母,是笑口常开,悄声道:“还在睡呢。”袁母莞尔:“昨天是晚了。”忠婆嘴都快合不拢,呵呵道:“小爷半夜带着奶奶去找吃的,我看过时辰,是四更二刻,没叫我,我倒不好打搅的,我就睡了。算一算,就吃过了回去也就五更天,再圆过房,可不就六更天,”
古代一个更次是现在两个小时。
忠婆这话敢情是把自家小爷当成午夜牛郎,圆过房,就一个时辰过去了。
“再歇着啊,可是得好好的睡才行。”忠婆继续笑:“我给夫人端午饭来,再打发那一个奶妈和一个丫头用饭。早起我就告诉过,不用守门外,指不定几时起,她们不听,一个帮我到厨房做饭,另一个就守着。再不然一个帮顺伯去扫地,让顺伯给撵回来,这就两个全在门外守着。不用守不用守,小爷饿了自然会叫人。小爷嗓子清亮,隔着院子叫我也听见。我又不老,”忠婆唠叨从来一大堆。
地上是蒲团,袁母手抚着一本书或是册子,有笑容的她更显清丽,和满头白发极不相衬。她含笑点头,等忠婆出去,就露出又爱又惜的神色,抱住手上的册子,低声喃喃:“你听到了吗?你的儿子身子骨儿多好,昨儿成亲,今天早上就圆房了,睡到现在还不起来,你多多保佑新媳妇早有孩子,多生几个吧。”
这种昨天成亲,今早圆房的话,让别人听到可以是个大笑话。可袁母却说得爱恋深重,又很是认真。
奶妈和红花没听到忠婆和袁母的话,还是带着焦急和不安的心情,一替一个的用午饭,而不用饭的人还巴巴的守在房门边。
日头一分一分的往西边儿去,午时完全过去,才听到里面有点微动静。红花恨不能把脖子塞进房里,这才听到里面有自家姑娘地语声:“呀,天亮了,快起来,别误了给母亲请安。”她家的好姑爷,则懒懒哈欠着:“早晚了,你请晚上的安吧。”
“啊!”尖叫过后,寂静重来。
宝珠跪坐绫被上,只着肚兜香肩和手臂全裸露在外也顾不得,她面如土色,甚至有些瑟缩,手指住帐外的沙漏:“那那,错了吧?”
午时已过?
这怎么可能!
一只手臂过来把她扳倒,袁训又闭上眼:“再陪我睡会儿,新婚不是吗?你可知道有多少年我没有睡过回笼觉,就是过年也早起,”
“做贼么?”宝珠又像生自己气,又像他的气,又像生沙漏错了的气,就这么着调侃他。
袁训不睁眼也找到她面颊,狠亲一口,亲得宝珠吸气:“我的娘啊,别咬我才好。”袁训嘻嘻:“练功!当贼?那时又不认得你,去哪里当贼。”
他大有再大睡一回的意思,而宝珠却急了。挣了几挣,终没有挣过他一双铁臂,没能从他怀里起来,但是大惊失色的推他:“好人,求你快起来,也放我起来。这秋天天越发的亮得晚,你看窗户纸上一片白,可怎么办,我们起晚了,这半上午的才起来,我可没脸见人了。”
袁训让逗笑,慢慢睁开眼对着宝珠的焦急:“半上午?你没看到沙漏吗?”他歪着个头去看,念出来给宝珠听:“午时三刻,”
“啊!”宝珠又尖叫第二声,让这钟点儿唬得原处呆着,大脑一片空白,怔忡的望向自家夫君。
“哈,你这表情真有趣,”袁训在她鼻子上一拧,再笑着闭眼:“我都说了,请晚安吧,你又叫什么,我这会子可算老实的。”
宝珠鼻子一抽,泪珠说来就来,枕边有帕子,扯过来就抹泪水:“呜,我可没脸见人了,呜,你叫我可怎么出这个门,见家里的人?”
袁训啼笑皆非:“那我们蒙着脸出去?”
带泪的帕子飞回来掸他一下,又继续盖在宝珠面上,后面是呜呜的哭声:“我可怎么办?”
有这梨花带雨的哭声在耳边,袁训还是舒服的又睡了一下,极快的打了个盹儿,才香甜的打着哈欠坐起,手就来拖宝珠起来:“我们起来了,别哭了。”
适才要起来的是宝珠,此时怕起来见人的也是宝珠。宝珠往床里面缩一缩,继续掉眼泪:“呜,不,我不要起来,呜,我不能见人了,”
当丈夫的也不劝,只问:“这纸笔全在哪里?”
“呜,你要纸笔做什么?难道你想写休书,你敢!”宝珠更加呜呜。再听自己的夫君道:“我写给母亲,就写母亲大人容禀,今有你家媳妇宝珠为贪睡懒眠一事,甚感无面目见人,因此不敢再出房门一步。无奈,我只能奉陪下去。但请母亲一日三餐照管送来,以免儿子媳妇受苦。”
宝珠忍无可忍地放下面上帕子,涨红脸辩解:“我怎么贪睡,我怎么懒眠,呜,都是你不好,”那帕子又要往脸上盖。
袁训把帕子揪到手上,挤眉弄眼道:“你不是贪睡,你是贪欢。你放心,我们从此不出去了,就此在床上不下去……”
话音还没有落,宝珠七手八脚的起了来,没几下子,就把衣裳穿好。穿好后,才知道上当。噘着嘴坐在床沿儿上,皱眉她的腰酸背也痛。
她的好夫君则是不慌不忙的起床,边寻衣裳边自语:“这成了家,也没人侍候?”宝珠觉得自己应该羞涩的,在她以前想过的新婚月子里,全都是羞人答答的才对。可闻言后,还是不能控制的白眼儿一下,才屏气凝神,忍着酸痛为袁训取来鞋子。
袁训窃笑低声:“珠儿,我们真的要开门?”宝珠憋气回答:“不然又怎么样?”总不能一辈子真的在房里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