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玚被禁足,其余皇子各出奇招争相出头,朝廷上带来的风起云涌清安暂时还关注不到。
后宫里,清安清点着景帝赏赐给她的奇珍异宝绫罗贡缎古董字画,哪怕听到景帝特意下旨赏她公主待遇,也不见得有多么欣喜,内心甚至还有些许惆怅——她不是很懂这些大人物们权衡得失、顾虑大局的心理,她只知道,景帝在用这些东西,表达他的歉意,作为他不能为她惩处幕后黑手的补偿。
就算再疼她,景帝也不可能为了她废太子,连当年何家做出那种叛国通敌的丑事,都没有动摇太子的位置,清安可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自己有多么重要。
谁让皇舅舅不仅仅是她的舅舅,还是整个大秦的皇帝呢!
事实上,能为她将太子禁足,景帝的决定已经超乎她的预料了。
后宫里,为了此事,高位的嫔妃们自然紧随着景帝的动作,纷纷派人送来了压惊的礼物,而皇子公主们各有表示,倒是五皇子萧珫的礼物最为特别——他给清安送了一只翠羽朱冠蓝尾的大鹦鹉!
大鹦鹉显然经过了严格的训练,甫一看见清安,就扇动着羽毛如同涂了蜡柔顺漂亮到炫目的翅膀,一双黑豆小眼滴溜溜转,大声地嚷嚷,“郡主万安,郡主万安!”
倒是把清安新奇的,立刻就起了名儿养起来了,左右她如今也无聊得很,和白若薇决裂以后,连个说话的朋友都没有了,有这么个小东西陪伴也好。
自从她第一次归家就遇刺后,太后说什么也不肯放她出宫了,原先与古管家说好的见面也没法进行,所幸她如今已经有了自强的意识,每次古家派人来,她都亲自出面接待,慢慢地和古家旧部家仆熟悉起来。
白嬷嬷传来消息,玉容已经出手,清安要做的,就只是等而已。
——皇宫虽好,却不是她的家。
跟东宫死磕到底从来都不是她的目的,眼下,找到机会真正脱离皇宫归家才是她最重要的目标。
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地跟着安贵妃学点东西。
安贵妃将宫权收拢以后,对于太后的请托也没有推辞,只是直接对清安道,“我并没有多少管家理事的经验,谁都知道,我是庶女出身,自来没受过这方面的教导,能教你的,不过是这些年摸索着处理宫务的一些心得,于你未必有什么用,学不学且在你。”
清安怎么可能不学?到底是管理一个家容易还是管理一个后宫厉害,不用比也知道,何况前世的时候,太后就曾给她找过教导管家理事的嬷嬷,直到她被指婚给萧玚,才遗憾地放弃了,前后时间并不长,现在想想都觉得遗憾。
转眼已近夏日,清安跟着安贵妃也学了两月有余,安贵妃毫不藏私,甚至许多宫廷*阴暗之事也统统抖落在清安面前,并不怕清安一个娇滴滴的小闺女接受不了——以清安看来,安贵妃似乎仿佛还有些故意的感觉,每次看到她受惊吓,都很是乐不可支。
唔,她和安贵妃无冤无仇,应该不会吧?
深宫里,一个闺阁少女的日子是枯燥的。
清安每日清晨起身,洗漱用膳后,便做轿子去钟粹宫,看安贵妃雷厉风行地处理各种宫务,渐渐倒真的有所收获,别的且不说,自个人的性子就干脆了许多,下午一如既往去慈宁宫,有时候能遇着景帝,说笑几句,晚间偶尔在慈宁宫蹭一顿饭,太后也总是照顾她偏重的口味,这样的日子,重生前清安过得甚是恬淡,而重生后,纵然一派岁月静好,也难以掩盖她内心的焦躁,渴望挣脱束缚的心越来越厉害,她只能按捺,使劲按捺——还不到时候!
这一日,御花园的芙蕖苑荷叶田田,小荷才露尖尖角,清安午后失觉,便领着霁月晴空走出景蕴轩,拿着笔墨丹青,逶迤向芙蕖苑而来。
芙蕖苑旁的小亭子三面临水,凉爽而风景极佳,清安让晴空摆好画纸,自己慢悠悠调了几碟颜料。
刚起手在纸上落下几笔墨痕,背对她的亭子尽头的竹林小径便走过来一个人。
那人身后亦浩浩荡荡地跟着一群内侍,只是被他留在小径尽头,他自己单独走了过来。
清安起先没有察觉,她带的人都集中在亭子外面,井井有条地护在四周,而唯有霁月和晴空陪她站在亭子中,这两人却是眼观八路,立即便发现这人正冲着她们而来,忙弯身行礼,也是给清安提醒的意思。
“奴婢见过五殿下!”
贴身侍奉清安的霁月和晴空,自然能认出,眼前这俊美如玉的青年,正是比自家主子还深居简出的五皇子,萧珫。
看情形,这五皇子显然是冲着自家主子而来。
他修长清瘦,乌发半束在翠玉冠中,半垂在肩后,凌厉斜飞的眉锋,狭长漆黑的眼眸,一身优雅贵气的轻袍绶带,宽大飘逸,浅灰色绣云纹交裾宽领几乎遮住了整个脖颈,露出白皙冷峻的下巴,月白的衣袂随意地翻飞,羊脂白玉的福寿佩垂在腰上,温润无瑕。
明明是云淡风轻清贵翩然的装束,偏偏透出峰峦的峻厚凛然,渊海的幽广神秘,步伐似慢实快,每一步都透出无言的压迫感。
清安被霁月和晴空一打岔,已经回过神来,一扭头就看到这堪称赏心悦目的俊容——
惊艳,是她的第一印象,她脑子里刹那间甚至一片空白!
如果说顾牧的俊美让她感到窒息的话,那萧珫的气质就让人无法形容。
真正让人不能不惊艳!
虽然她恢复得挺快,还是被正面对着她的萧珫捕捉到了她刹那的迷惘失神,萧珫顿时觉得心情大好,心头简直是艳阳普照,万里生辉。
“表妹好兴致。”
他语气分明是兴味盎然,表情却依旧冷峻,直视着清安的眼睛,旁若无人地踏前一步,完全无视了霁月和晴空戒备的眼神,直接便跨进了亭子里,直接忽略了成年男女间应有的安全距离。
清安本身也不是把规矩学进骨子里的人,既然周围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这位又是出了名的体弱表哥,她可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她心里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内心疑惑,因此反而忽略了初次见面的客套拘谨,含蓄地笑道,“不过是闲来无事,让五殿下笑话了。”
萧珫当即道,“五殿下很难听,你可以喊我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