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娴那样贵族世家千金、自幼按照培养皇后王妃标准养大的淑女名媛,在婚后乍然要和一个自幼乞丐出身、书都没读过几本的粗鄙男人在一起生活……婠婠闭了闭眼,眼前都替她闪过一阵绝望。
但华夫人却不这么认为。
“女人这辈子嫁男人,不就是为了安稳过好下半辈子、被人尊敬几分疼爱几分的么?谁是奔着找进士状元来的?我觉得世守也没那般不堪罢,他出身虽不好,可却是实实在在会疼人的。在那侯府里,大小诸事都是陆郡君一个人说了算,府库银钱钥匙都攥在她一个人手里,世守捧她跟捧个大宝贝疙瘩似的,说话声音大几分都被吹化了她……”
“郡君嫁到那侯府里,徐侯只让她日日吃了睡、睡了吃,变着法买来金饭银食的养着她的身子。这一不要她起来侍奉公婆长辈,二不要她周旋妯娌宗亲,叁不要她侍奉夫君,四不让她手头没钱。天天儿的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用什么用什么,想几时起身、就寝,都没人置喙她半句。偌大一个侯府、一个徐家,也随着她的心意摆布折腾!外加还有太后的宠爱、娘娘亲近她。谁过得还能有她舒心?
娘娘,您便安心罢!”
婠婠嗯了声,“若长久这样就好了。”
*
坐了十几天的月子后,饶是养在金玉绫罗中的皇后也快熬不住了。
——她不能沐浴洗发,总觉得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时时都怀疑自己身上被腌入味了。
在她过往的人生中,她素来喜洁,从来没有过这么长时间不沐浴洗身的。
近几日来,婠婠总是一副状似无意的样子问侍奉的女医吏们:“女子月中真的不能沐浴么?”
医吏们次次都是担惊受怕地回绝了过去:“娘娘……皇后陛下,此事千万不可啊……”
眼见她不听话,她母亲又气得来训斥她不懂事,委屈得婠婠泪眼巴巴的郁郁了半日。
因为不能洗头发,怕她难受,嬷嬷们早早就把她的头发盘了起来,准备让她就这样过一个月的。
晚间时候晏珽宗回来了,竟然面不改色地凑到她发间细细闻了许久,还格外流连地亲了亲她的发,然后跟她说只有她洗发的玫瑰发油的香气。
婠婠瑟瑟发抖:“我看你莫不是疯了吧。”
五感都和正常人不大一样,她都这样了他还能下得去嘴,大约是真变态。
他道:“我有必要骗你么?我闻着分明就是香的,只不过比平日的香气更浓郁几分罢了。”
不过,被他这样一哄,婠婠的心情着实还是好了很多。
她大约开始理解了些乳母所说的话,很多时候女子在挑选夫婿时,根本没有那么挑剔,只要这个人能捧着她、待她好,可以用他的手段哄自己心情愉悦就足以了。
谁还会在乎他的容貌、学识和家世之流。
因今年为了皇长子诞生之事,宫里已经忙得格外不可开交了,婠婠便提议聿儿的满月酒便不必大办了,只宣了宗室里的近亲来摆一顿宫宴,稍微庆贺一番就算完,等到孩子百日时再办得隆重些。
毕竟直到九月初了,宫里的膳房还在忙着制作喜糖果子散给都城内的民间百姓们同沾喜气呢,好些皇长子出生时候该办的大小事宜还没一一办完。
既然婠婠都这么说了,皇帝和太后亦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照顾皇长子的乳母们都说这孩子劲大,又闹腾,吃奶吃得起劲,嚎哭的声音也大,想来日后必是个格外康健的皇子。
聿儿满月前的一天,婠婠将他抱在怀中掂了掂,便觉得沉甸甸的:“长得好快,竟这般沉了。”
嬷嬷们道:“太子殿下初生时虽不重,还不到六斤,可是只这一个月过去了,长得要比那些出生时七八斤重的男婴还要快呢。”
月桂低声笑道:“婢还记得当年陛下长得就是这般快。”
以至于那时文寿皇帝从胶东回来之后,见到这个初生的小五皇子,还颇为惊讶,说看着不像是这个月份的婴儿呢。
因她近一个月还不曾沐浴,自己嫌弃身上不干净,也就没多抱孩子,仍将他交回了乳母们手中,只站在一旁看着孩子的眉眼。
“和他父亲当真是像啊,几乎看不出几处像我的。”
这么大的点婴孩,眉眼间便初现英气了。
有婢子道:“皇后陛下日后再得了个帝姬,就是儿女双全了,小帝姬一定像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