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已过,夜晚愈发的凉了起来。
曲莲行至内间榻前,给裴邵靖掖了掖被角。方要转身离去,却不妨被他拉住了衣角。
有些惊讶的转身,便瞧着裴邵靖瞪大一双黑漉漉的眼睛瞧着自己。曲莲便自榻前坐下,温声问道,“靖哥儿怎得还不睡?”
裴邵靖便怯怯的说道,“大嫂嫂,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曲莲笑了笑,“靖哥儿可是想娘亲了?”见他立时急急的点头,便又笑道,“你好好睡一觉,说不准啊,明天咱们就能回府了。”话音刚落,便见他脸上露了笑,松开了攥着她衣角的手,闭上了眼,一边还嘟囔着,“我这就睡!我这就睡!”
见他一会儿便沉沉睡去,曲莲脸上的笑意便渐渐隐去。
起了身行至宴息处的炕上,丹青正站在那里,见她出了内室,便低声道,“殿下送来消息,子时便来接应。”
曲莲心中一凛,也低声道,“便是今晚?”
丹青道,“是今晚。”见她面色端凝,便又道,”大奶奶安心,咱们只要提前离开王府,定会无虞,殿下皆宜安排妥当。”
曲莲闻言,心中稍安,想着裴邵靖睡得不安稳,恐他到时闹起来,便又吩咐了丹青在内室点上安神香。一切妥当后已是亥时,院子里便熄了灯火,曲莲和衣躺在宴息处的炕上,只透过半开的窗棂,瞧着外面黑漆漆的院子。
那日王府来人,见徐氏病重,便执意要领了曲莲与裴邵靖回去复命。
此时王府亲兵已将裴府围得水泄不通,便是如何也推脱不得,曲莲便应了下来。又见徐氏无论如何也不放心裴邵靖,曲莲便少有的对徐氏冷了声。将此时局面说与她听。如今裴邵靖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身,与其让徐氏跟随,还不如自己跟着去王府。万一遇上慌乱,自己到底年轻,更有希望带着他躲避一番。一边方妈妈也跟着劝解,徐氏这才掩面哭着应了下来。
曲莲见徐氏安稳下来,便出了峥嵘堂内室,只对那王府来的婆子说要回一趟点翠阁。
那婆子自恃带了一队兵勇,倒也不慌不忙,自是应了曲莲让她回一趟院子。
曲莲回了点翠阁,便见着了已在厅堂中等候着的丹青。
丹青面上有些焦急,见她回来,便立时交代了符瑄的话。
如今庐陵王重伤,中路大军还在城外等命。此时,王府谋士皆在劝庐陵王放弃亲征,宋晗则一直留在王府书房,等着庐陵王颁下手谕交出兵符。宋夫人与其次子也已被人请进了王府。若是此时裴府不送入人质,庐陵王断不能放心将中路军交予他人。
此时等待的,便是中路军的兵符。若有了兵符,便可立时动手。
符瑄也承诺,必会在动手之前,将宋府与裴府之人接出王府。届时,王府内便会有暗卫行刺,中路军也将破城而入。
曲莲听了,便知这一趟王府之行,无论如何也推脱不得。既是如此,便也稳住心神,带着裴邵靖进了王府。
如今进了王府也有四五日了,只在第一日见过了即将临盆的王妃,便再也未能走出这个院子。到了这个地步,曲莲心中倒安定下来,只是每日在院子里教授裴邵靖读书认字。那暗中查探的丫鬟们自是将曲莲这边情形告知庐陵王,庐陵王见曲莲与那宋夫人皆十分轻松安定,心中倒也放心了几分。
丹青说今夜便要起事,必是庐陵王已交了兵符。
曲莲此时心中倒无多少惊惧,只静静的等着姿势到来。
只是,还未到子时,王府却乱了起来。
听着院子外有些嘈杂之声,曲莲立时便在黑暗中低声唤了丹青。
丹青很快便撩了帘子进了宴息处,借着月光行至炕前,急急对曲莲道,“大奶奶稍安,王府此时有些状况,咱们且装作不知,等到子时立时便动身!”曲莲听了,只低声道,“可知是出了什么事?”
丹青便道,“宋公子为了安抚庐陵王,当夜便宿在王府,明日才出城领军。方才庐陵王突然反悔,派人围了宋公子住的院子,要他交出兵符。”曲莲听了心中便是一凛,如今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这起事恐怕要提前发动。符瑄那里定要着手安排攻入王府将宋晗与兵符送出城,又要尽力在此时围锁王府以防消息泄露。不知这般情形之下,是否还有余力提前将她们送出王府。
且听丹青的意思,前来接应之人恐怕依旧要等到子时方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