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四年(621年),3月。睍莼璩晓
北邙,青城宫。
夜风习习,一曲箫奏毕,我缓缓的将箫放下,静坐在巨石上看着远方的洛阳城。
忆及这一个月来的桩桩凶险,好在都能够逢凶化吉,只是我的身体明显比以往虚弱了许多,想来是月子中太过劳累的原因。
一如我所安排,秦妈妈、顺德已从突厥发回了信件,他们二人在突厥的大地上联合着‘我’演出一出戏,一出我身在突厥的戏。
“无极。”
听到这再也熟悉不过的声音,我嘴角撇过一抹无奈的笑,回头看向远处那个缓缓向我行来的身影。月夜之中,一袭白袍的他似乘月而来的谪仙人,脸上永远挂着温润不变的笑颜。
只是如今,他的笑颜虽然一如往昔,但好看的眉却是微微向上勾起,眼神中有太多的试探和耐人寻味。
“杜参军!”
“无极的箫吹得可撼日月,可感花木,如晦佩服之致。”一迳说着话,杜如晦一迳若朗月清风般来到我身边坐下,然后静静的看着我。
“杜参军过奖了。”
“很久以前,有个女孩儿,她的那手琵琶技艺一如无极所吹的箫般,闻之或豪情满怀、或感花溅泪。”
早练就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我怎么不知你是有意试探?故意似笑非笑的问道:“杜参军所言的女孩儿不会是秦王妃吧?”
出其不意,杜如晦怔愣的看着我。我继续说道:“其实,自从柏壁之战攘助秦王以来,他手下大将多说及无极似秦王妃一事,杜参军并不是第一人。”
“原来如此。”
自从救李世民、李襄、面团儿归青城宫,原来熟悉我的人自是对我没有多加揣摩,倒是李靖、杜如晦是新近知道我的存在,其中更以杜如晦对我是怀疑连连,三番四次想揭下我的面具,在知道想揭我面具根本是不可能之后,他更是屡番故意亲近我想套出许多话来,可惜屡屡败北,最终总是失意而归。
如今我的这曲箫音应该会彻底的让他不再对我生疑。
“本尊希望杜参军不要再将本尊和秦王妃相提并论,好歹本尊是个男人,总被人拿着和一介女流比较,难免有些伤自尊。当然,本尊之意并不是不待见秦王妃,只是觉得拿女人来和本尊做比较……不妥。”
“还有谁拿无极和秦王妃作比较。”
原来他还是不相信,仍旧在怀疑。一笑,我勾唇答道:“秦将军、程将军、罗将军他们,特别是罗将军还和本尊比试过一场。当然,还有刘将军、段将军等人。还有……你们的秦王也说本尊像他的王妃但却不是他的王妃之语。”
“世民说不是?”
杜如晦的话有些咄咄逼人之势。我仍旧稳若泰山的答道:“他说他的王妃素不沾酒,没有绝世武功,不懂得箫……而本尊的爱好和他的王妃绝然不同。”
“唯一相同的是身形?”
我不置可否,点头叹道:“说实在话,来洛阳之前碰到秦王妃……唉,确实有些像,本尊很是自伤。”
未有理会我的唉声叹气,杜如晦仍旧定定的看着我,轻声说道:“无极,我曾经破获几起案子。”
这个话题扯得有些远,与方才的话完全不着边际,但杜如晦这个人喜欢设陷阱,他说这话定然是想将我绕在某个陷阱中。念及此,我不敢大意,由衷说道:“杜参军的断案之准早有耳闻,无极打小对断案之事颇感兴趣,它日战争结束有了闲暇时间,无极还望杜参军多多指教指教关于这断案的事,到时候,看在无极这般相助秦王的份上,杜参军可不能藏私。”
一笑,杜如晦微微勾唇,语中莫不带着戏谑之彩,“果然啊,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一点像极、像极。”
呃,他这又唱的是哪一出?心中警铃大作,我决定暂不接话。
“知道我破获的这几起案子中最引起我好奇的是什么吗?”
“莫不是杜参军现在便有闲暇时间教无极断案的本事?”
并不回答,杜如晦练迳自说道:“无论是为权、为情、为钱……那些人在犯了案后都会逃走,然后在另外的地方以另外的身份出现,当他以另外的身份出现的时候,和先时的他必然是决然不一的一个人。”
呵呵,原来他的用意在此。
“如果说原来的他聪明,那后来的他必然愚笨。如果说原来的他习惯用右手,那后来的他必然习惯用左手。如果说原来的他习惯吃荤腥,那后来的他必然只吃素。当然,还有更狠一些的,会做性别上的改变……诸如男人易成女人,而女人却易成男人等等,这一切,无非是为了让人对第二个他完全不起疑。”
如今的我虽然不是案犯,但确实和原来的我决然不一,也确实是为了让所有原来熟悉我的人不起疑。自己都感觉得到自己的笑有些牵强,我说道:“联系着先前杜参军说本尊像秦王妃之语,杜参军这后面的话很是让无极遐想啊。难不成杜参军给无极讲些什么案子的意思是秦王妃犯了什么案,如今化成本尊的身份逃脱罪责,然后好继续为非作歹、祸害世间?”
出其不意,杜如晦‘你’了一声后定定的看着我,半晌作不得声。
“杜参军,夜凉,本尊想,该休息去了。”
不待我起身,杜如晦突地说道:“这世间不一定只有案犯才会伪装自己,不一定只有案犯为了逃避罪责而褪掉他原来所有的喜好后蜕变成一个和他原来绝然不一的人。某些人……也许有某些不能说的苦衷,一样可以伪装、一样可以蜕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