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狱卒回避他的目光尴尬的搓着手,急忙出去将他拉到一边小声的嘀咕了两句,然后从袖子底下塞了一张银票过去,“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徐家老哥行个方便,行个方便。”
徐牢头绷着脸,借着插在旁边的火把射过来的一点光线瞟了眼银票上的数额,脸上的表情立刻就见松动。
“老哥!”女狱卒手搓的更勤了,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露出一口黄牙劝道,“横竖都到了这份上了,一定不能让她活到明日过堂的,否则这事儿——”
她说着,就四下里瞟了眼这间阴暗的牢房,那意思,很明显,一旦让广泰公主见到第三个人把这事儿抖出去,他们俩谁都活不成。
徐牢头在这暗牢里当差当了二十余年,类似的猫腻也搀和了不少,最是明白其中厉害关系的。
他假惺惺的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咬牙,若有所指的瞟了眼放在牢房一角那桶水,沉声提醒道,“做的干净点。”
女狱卒刚被广泰公主掀了那几碟菜,正在发愁的时候,得了他的暗示登时心花怒放,响亮的应了一声,就狞笑着扭身又钻进了牢房里。
广泰公主眼见着两人嘀嘀咕咕了好一阵,这会儿再见她这样一副表情回来,心里惧意顿起,不由的瞪大了眼睛往后缩了缩,防备道,“你还想干什么?”
“干什么?在这京兆府的衙门里还没有咱们想干而干不成的事呢!”那女狱卒狞笑着一个箭步上前将她制住,拖着就往角落里走。
广泰公主没有想到她真的敢对自己用强,下意识的就想伸手去抓那栏杆,奈何那狱卒力气太大,用力一甩就把她带到墙角,不由分说先是一把将她的脑袋压进了水里。
那桶水在这里也不知道放了多少时日,虽然说是供犯人饮用的,但却也隐隐的透出一股腐臭味道。
广泰公主猝不及防的连着呛了好几口才反应过来——
这人,是想要溺死她!
不!怎么可能!这里是京兆府的牢房,这些人是疯了不成?怎么敢就这么让她死?
“是谁?到底是谁想要让我死?”她拼命挣扎着试图把脸从那木桶里面拔出来,然则一口气还没喘过来,带着腐臭味道的脏水就又一次从七窍涌入,呛得她赶紧的闭了嘴,手脚胡乱踢腾着一再挣扎。
那女狱卒身材高大,又是庄户人家出身,自认为要制住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不在话下,却忽视了人在濒死之际求生的意念大到惊人。
广泰公主憋了一口气,突然手臂大力一推将她掀翻在地,拔腿就往门口跑去。
女狱卒痛呼一声,气急败坏的大嚷大叫,“快,徐家老哥,快拦住她。”
不等她说完,守在牢门外头的徐牢头已经一把拽住广泰公主的头发将她拖了回去。
“放开,放开我,你们这两个贱民,本宫是一朝公主,皇室贵女,你们敢动我,我让你们不得好死。”广泰公主拼命的挣扎。
那徐牢头显然是见惯了这样拼死挣扎的犯人,手下攥着她的头发灵巧的一个翻转,将那一头乌发缠了几圈在手上,广泰公主再一用力挣脱,只觉得整张脸皮都在他手下被撕扯着变了形,抬手往头上一护,竟然摸到一把粘稠的液体——
赫然是头皮都被生生的拽下来一片。
她这辈子还没见过这样的狠人,强挣之下无果,又开始拼命的哭喊,“你们——放开,放开我!你们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谁说是咱们杀你的?可不就是公主殿下您自己不堪忍受牢狱之苦自戕而死的吗?”徐牢头嘿嘿一笑,一抬下巴对那女狱卒使了个眼色。
女狱卒也不含糊,爬起来又把剩下的大半桶水提过去。
“不——不要!”广泰公主人在徐牢头手里动弹不得,只能脚下一力的扒着地,死命的试图后退,一边面有戾色的凄声嚷道,“是谁?是谁指使你们的?成渝还是楚奕?到底是谁?”
现在最恨她的无非就是成渝公主和太子楚奕了,明日过堂之后她一样是个死,为什么他们竟会这么迫不及待的就要在这里动手?
广泰公主百思不得其解,却也万万没有想到,今夜真正想要置她于死地的会是她刻意留下,想要为祸他人的那颗棋子常芷馨。
“这个问题咱们可是回不了您!”徐牢头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然后手下用力一压就将她的脑袋再次送到那半桶脏水里。
他的力气比女狱卒要大上好些,广泰公主虽然还在极力的挣扎,却无法撼动分毫,手脚踢腾之下,眼前一片漆黑。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没有办法呼吸,没有办法呼救,很快的心口就像是被千斤巨石强压上去一般,整个胸口都要被那种根本不存在的力气崩开。
铺天盖地冰冷的黑暗袭来,手脚像是被人注了铅,慢慢的连挣扎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地狱火海里活了一辈子,生死都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但是直到死亡的气息真的逼近,才知道,即使这一生活的再怎么卑贱,她终究还是不想死的。
她不想,不想死!
她这一世生的那般金贵却活的轻贱,这已经让她大为不甘,却不想,最后的死亡更加卑贱。
意识在恐惧中不断的涣散,伴着源源不断涌出来的泪水,她在用最后的一丝力气去思考,自己的这一生为什么会活成这样?
可是她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成渝公主所能得到的一切她统统没有,却只在意识最后消散的一瞬间,猛然起了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