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等待很久。
陆屿然?倾身,指腹温度很冷,抵在她的下巴边缘,动作?极稳,将面具上的暗扣摁下,铭刻着?藤蔓花纹的银色面具顺势脱落在他掌心中,发出闷闷的一道响。
他的视线毫无?阻碍,像雪花,飘到她的脸上。
而?后,向下滑动。
凝在她的左侧脸颊上。
幻境宛若一片被火燎灭过的布帛,化为飞灰之际被一道结界揽圈住,严密地隔绝任何人的视线。
结界之内,零星光点如萤虫在眼前浮沉,湮灭,温禾安保持着朝前?微微倾身的姿势,裤裙的摆边被吹得朝前?鼓动,像一
朵被春雨沾得湿漉漉的牵牛花苞,看?着不经风雨,实则藤蔓柔韧,生意不屈。
她将身上最大的秘密暴露在了陆屿然?的眼前?。
任他寸寸审视,细细权衡。
两人脸颊离得近,有种额心相抵的错觉,温禾安能嗅到陆屿然?身上清淡的甘松香气。她看?不见自己的脸,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因?为看?过太多次,可以想?象出画面来。
就像只常年怀有警惕心的猫,有一日要将肚皮翻出来给人看?,她起先绷着颈,微抿着唇,不说多紧张,不自然?肯定是有的。
眼睫如叶片般安然?静悬,温禾安盯着陆屿然?手中的半截面具,勾勒上面流畅的月色花枝画样,发?现他眼神凝住时,颀长身躯也僵住,而后看?到他无意识扣紧了面具,复又松开。
周遭阒静,时间?都在此刻停住脚步。
温禾安觉得脸颊有点痒,心尖又渐渐冒起些好奇,想?看?看?眼前?之人看?见这东西时更多,更直观的反应。她慢腾腾地撩起眼,手指蜷着,没克制住,胡乱地摁在脸侧裂隙边上挠了挠,黑白分明的眼落在陆屿然?五官上。
他捕捉到这一眼,鼻脊微抬,两两对视。
温禾安于是看?到了他脸上的神情,水漉漉的杏眼定了定。
他眼中原本是山火苒苒,隐约燎原一片,且怒且冷,而今全归于空芜,山寒水静。
温禾安干脆大大方方回看?他,深究他,但没有看?到多么深重的厌恶,也没有拔剑而起的肃杀,反而触到了裹覆在清净之下的东西,叫人呼吸微顿,泥足深陷。
她压在手边的手指动了动,想?再触一触,但被他用腕边轻抵制止了:“别挠。”
温禾安哦了声,把手放下来。
陆屿然?看?过数不尽的妖物,那些东西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被压在妖骸山脉,力量却还残存着,近百年来,每年都要爆发?一次。与妖物纠缠到底,是他生来注定的使命之一,若说面对这些东西毫无波澜,那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