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府里的事务自从由石母操持之后,石岚的衣食住行全都更上了一层,这让她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舒心惬意,当然前提是没有耷拉着脑袋,在她眼前来回晃荡,欲言又止的石父。
他的想法石岚很明白,石鸣毕竟是他儿子,虽说这个儿子办得事不地道,可他还是顾及那一丝血脉亲情,石母的软肋是石岚,只要她松口,石母必然不会违逆女儿心意,石鸣也就不会继续流落在外,吃穿无着。
看着几天之内明显老了几岁的石父,石岚心里也是一软,她很清楚,这具身体时日不多了,她不能眼看着石母跟石父闹僵,毕竟原主除了报仇之外,应该也还希望父母能恩爱白头的吧,于是在石父再一次散步散到她院门口时,石岚派人将他请了进来。
“爹,坐,”石岚拿起桌上的红泥小壶为石父斟了杯茶,“这是今年明前的茶,娘刚派人送来的。”
石父局促的咧嘴笑了笑,拿起来轻抿一口,讨好的道:“不错,入口醇香,还是你娘会挑东西。”
石岚抿嘴笑着拿眼看他,“爹这话还是跟娘讲吧,跟我讲可没有用。”
石父嘿嘿笑着,被石岚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你娘还在生我气呢,哪里肯听我讲。”
石岚也不接茬,只低头再给他斟了一杯,然后就笑吟吟的看着他。
阳光下,少女肤白如玉,因为常年与药作伴之故,微风拂过裙摆,一缕苦涩的药香顺着风势飘过石父鼻间,让他心也跟着涩涩的、苦苦的发酸。
同是他的孩子,石鸣从小到大,就连风寒都没得过,反观石岚不仅寿元不多,如今还被石鸣害得一生尽毁。
石父这一刻是沮丧的,他悉心教导,报以厚望的儿子罔顾亲情,坑害亲妹的行为让他痛心,可想到石鸣没有银钱又流落在外孤苦无依的情形,他又担心,本想着走曲线救国的路子,让女儿去帮着说说情,可是看到她透明的好似即将消失的模样,他的话就梗在了喉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看着脸色灰败的石父,石岚微翘嘴角,到底是父子,就此撒手不管是不可能的,此刻他能顾及到石岚,没有当面提出要她帮石鸣的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吧。
也罢,她还没玩够,石鸣还是放在眼前看着比较好。
“爹今天来找我,恐怕不是单单陪我品茶的吧?”
石岚的话让石父一惊,抬眼时脸上带出些许讶异。
“怎么?我说的不对?”见他这样,石岚有些纳闷,难道之前是她猜错了。
“……对也不对,本来爹是有事想要你帮忙,只是现在爹改主意了,”石父叹息起身便要离去。
石岚看着他佝偻的腰背缓步离开的背影,开口道:“我听说曹修文的老娘在北城贫民区的回春巷落脚,爹若是想找哥,不如到那里去打听一下,兴许能问出一二。”
石父若有似无的点了下头,踩着虚浮的脚步离开小院。
第二日,睡得迷迷糊糊的石岚被一阵嘈杂声闹的醒了过来,抬头望了望窗棂透出来的光,石岚扬声道:“来人。”
门外深受石母信赖的碧溪脆生生的答应一声,推门走了进来,到床边撩开帐幔,“小姐您醒了。”
“恩,”石岚汲上绣鞋,缓缓起身,皱着眉头道:“外面怎么了,这么吵?”
碧溪正在铺整床铺,听她问话便答道:“是老爷,他把大少爷从外面带回来了,太太正命人赶他出去呢。”
石岚挑眉,她这老爹还真是心疼儿子啊,她就那么一说,他还真给带回来了。
“行了,先别弄了,你去到太太那一趟,让她把好好石鸣安置了,”石岚揉了揉柔软细弱的发丝,慵懒的歪在梳妆台边道。
碧溪皱眉不动,不明白她的意思,这大少爷那么坏,干嘛还留下他啊。
石岚拿眼睇她,“发什么愣,还不快去。”
碧溪应了声,一溜烟向院外跑去。
很快外面吵闹的声音小了,最后安静了下来,碧溪很快回来,一同过来的还有气得满脸通红的石母。
“乖乖,怎么回事,碧溪说你让那个混账住进府里?”石母急走一路,落座时脸上已隐有汗意。
石岚点了下头,起身拧了个帕子,有些笨拙的为石母净了面,才道:“是我的意思。”
石母心里有火,想要发,可刚被宝贝女儿服侍过,她又抹不开,只得气哼哼的道:“那个混账我恨不得他饿死在外面,你干嘛帮着你爹把他弄回来啊?”
石岚没有答话,将周围立着的丫鬟打发出去,才道:“我的身体我知道,能活着就已是万幸,若要承继石家香火却是万万不能。”
石母心里一片悲戚,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石岚微微一笑,双手包裹着石母温暖的右手,低声道:“石鸣再混账,他也是儿子,爹迟迟放不下不就是因为这一点吗?要是我们想办法留下一点石家血脉,再让爹对他寒了心,到时候爹恐怕就不会为了这个喜欢男人的儿子再跟我们对着干了吧。”
石母之前从未往这方面想过,现在被石岚一提醒到也有些意动,只是想起那个混账的喜好,她又有些不确定,“要是那个混账不同意怎么办?”
石岚一僵,她总不好说那就用药呗,毕竟她现在可是个养在深闺,虽然嫁过可也对房事丝毫不知的女子,沉默不语是她最好的应对方式。
石母显然也知道自己问了句蠢话,未免女儿尴尬,石夫人忙道:“行了,这件事娘心里有数,你身子不好,以后外面的事有娘呢。”
说话间,石母抬手拢了拢石岚披散的头发,忽然兴起梳妆的心思,将石岚拉到梳妆镜旁,为她挽了个精致的发髻,细细端量片刻,石母心中涌起一股悲愤。
她好好的漂亮乖巧女儿就因为那对该死的母子,现在过着跟天抢命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