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便留她一起吃饭,殷重华与林夫人见礼之后,听说她是半胡人又懂香料这些,便含笑道:“我一直深居简出孤陋寡闻,对外头的事情一概不晓得。要是林夫人不嫌弃的话,我也想跟您请教一下有关香料方面的知识。”
路昭明心里本来对这个半道杀出来的殷家大表姐略有两分不悦,但看殷重华仪容举止端庄温婉,而且芳菲对她更是十分敬重,便点头道:“哪里的话,殷娘子端庄温和,实在是令我自愧难比。”
讲真,听了他这样一句无比诛心的话,一旁的茗烟已经完全掩饰不住自己内心里对主子的鄙夷了。
自愧难比?这要怎么比?好好的少年郎偏要装作半胡女。
天啊!看样子公子真是喜欢上了扮作女子来跟人来往,而且瞧他此刻如此愉悦的神态,啧啧!
就好像宋娘子招待他吃的才是美味,平时自己伺候他吃的都是猪食?
茗烟在心里默默的为自己平时的殷勤周到流了好一会的眼泪,随后才稍稍振作起来,他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放弃矫正主子的特殊癖好,或者,可以从宋小娘子身上入手?
反正主子只是喜欢跟她来往,并不一定是要用林夫人的身份才能交朋友吧!
路府大公子这个招牌,除了克妻这一点名头不太好听之外,其实别的也还算相配的……
就在他在心里默默的开始替自己主子和芳菲牵起月老的红丝线时,席间在座的三人已经开始继续之前的话题。
因为殷重华八月初就要出阁,算算时间芳菲是等不到那时候给她送嫁了,而她的夫家罗家又只有罗嗣安一根独苗,因而她也跟其余待嫁的闺秀一样,十分关注自己嫁过去之后何时才会有子嗣一事。
先前听说芳菲跟林夫人是在云泽寺相遇的,便猜想到林夫人也是从京城特地过来求子上香的,便问道:“林夫人成亲多久了?”
路昭明听得此言忙答道:“也不久,五年有余了。只是我夫君平时总要接差事出海,所以在京城的时间不多。”
殷重华便略带同情的看了看他,点头道:“那夫人上头可有婆母?不瞒你说,我的未来婆家也是只有一位男丁。因而先前我那婆母又让人给我送了这些药材过来,说是补身滋养的,让我一定要每日照着方子来吃。我真是……哎!”
殷重华说着,示意身后的丫鬟将那一大包的药材都拿过来。路昭明因为粗通医理,所以顺手翻开看了看,随后又朝殷重华脸上看了看,问道:“不知殷娘子可方便让我号一下脉吗?我虽不是大夫,但也还懂几分药理的。”
芳菲一听他这么说,当即便双眸泛光,赞道:“哎呀林姐姐你还会号脉啊!你真是太厉害了,以后有空教教我。”
眼见她看着自己的双眸熠熠生辉,似乎会号脉懂得医理已经是很了不得的本事,路昭明忽然心情大好。
就冲这,他也觉得自己应该使出看家本事,不然便对不住她给自己的信任和仰慕,便笑着应下:“好啊!你愿意学的话,我肯定好好教你。”
只不过,他的笑容在隔着丝巾触及到殷重华的脉搏之后,却渐渐消淡了下去。
为了稳重起见,他又让殷重华伸出了左手,随后皱起眉头,问道:“敢问殷娘子,几年前你可曾落过水受了寒?因而这几年一来,身体一直都颇为虚弱?”
殷重华一听这话当即脸色就白了两分,她有些痛苦的点了点头,又低声道:“的确有这么一件事,可是这几年母亲一直在请名医为我调养,但是收效不大,而今只盼着老天慈悲,能让我有这个福气为夫家开枝散叶。要不然,我那婆婆等不了一两年,必是要给儿子纳妾的……。”
而芳菲此时也收起脸上的笑意。
她想起来,前世的时候,大姐姐殷重华出嫁一年未有子嗣,她那婆母便是以此为借口,让儿子纳了自己的一个表侄女为贵妾的。
难道说,今生的大姐姐还要再受一次这样的痛苦吗?
不!就算是从前受了寒,总有法子可以医治的吧?
于是她和殷重华一起,将希望的目光都投注在了这位“林夫人”身上。而路昭明显然第一时间感受到了她们眼里的光芒,面对芳菲那双清澈而又诚恳的双眸,他实在是狠不下心说出实话。
可是,就算他是神医喜来乐的关门弟子,要医治这种棘手的妇女宫寒之症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于是纠结了半天,最后才不得不硬着头皮胡乱点了点头:“我尽力而为吧,不过这种症状不是一天两天能调理好的,至于这些补身的药材,对你如今的症状并不合适,因为你体内寒气没有完全清除,再贸然温补只会增加负担,日后更是难以受孕……”
这下子芳菲和殷重华两人齐齐正襟危坐的聆听着他的每一句话,尤其是芳菲,恨不得逐字逐字都提笔记下来,最后还不忘拉着“林姐姐”的衣袖,万分诚恳的说道:“那林姐姐你以后每隔数月再来一趟洛城吧,我可以陪你一起来,咱们就当故地重游好不好?”
路昭明颇为纠结的点了点头,在发觉自己忽然成为不孕不育专家之后,却又被殷重华身边的丫鬟问道:“林夫人,您既然医术高明,为何自己还是膝下无子呢?这……”
“彩月!不得放肆!没听见人家林夫人的话嘛,她是夫君常年不在身边,所以才——”殷重华呵斥了自己的侍女之后,转头又对路昭明道歉:“对不起,我这丫鬟有点口无遮拦,夫人千万不要介怀。”。
路昭明又是无比尴尬的点点头,眼见他这会儿后背汗都要流下来了,一旁的茗烟只得无语的朝天翻了个白眼,心道:装!你就接着装吧!我倒要看看,为了能跟人家宋小娘子亲近,公子你到底还能装到什么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