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其实百年前,生母新丧之际,他还没有意识到那是什么,也并没有多痛。
毕竟前生一十四载,他活得像个无情无欲的活死人,对情绪的感知,也淡薄得很。
他清楚的记得所有,却无法去感知,这其中蕴藏的情绪。
娘亲总爱笑,偶尔对上他毫无波澜的眼时,会收敛起笑意,沉默下来,静静的看着他。
他看不懂娘亲这一瞬的情绪,所以他便也直勾勾地回望。
其实也没有很痛。
只是岁月悠长,那些曾不在意的过往,经不起回望。
忽一回想,才知这痛细密绵长。
好似那年,娘亲在桃花树下,轻声唤他。
舟儿……
君行舟捂住耳朵,颇有些狼狈地蹲下身去,可最终,他死死抱住怀中牌位。
平生不知爱痛,浮生梦醒,方知旧忆难回。
他面上无悲无喜,唯独抱住牌位的力道愈发重。
他要带娘亲回家,哪怕只是一具尸骸。 。
纵是被戒律院院首大闹了一场,云起书院祠堂内的气氛仍是沉肃。
太阿院长端起一盏燃烧着的魂灯,将其气息引渡到机关兽身上,而后,渡过一丝灵力,目送着原本僵直的机关兽动作起来,抱起那一块木制牌位飞远。
他想,其实戒律院院首说的也不全然是对的。
她怪他们一念之仁,和君行舟结下死仇,却又给他留了一线生机。
其实她说错了,他们并没有给君行舟留活路。
纵容君行舟修炼,也不是什么一念之仁,而是大计所需。
一介废人,是承载不起镇压魔神的能力的。
他们的仁善,不过是为君行舟的母亲立了个牌位,替君行舟点了盏长生灯。
是君行舟自己,生生在绝路上,撕出一线生机来。
只有这件事在他们意料之外。
从君行舟出现开始,就从未有谁将他当人看过,他们只把他当做一个必死的容器。
这样结局既定之人,不必对他多好,产生羁绊也不过是徒增伤神,倒不如一开始就不把他当人看。
对君家的弥补,也不过是为了消减心底的歉疚罢了。
扶持一个小家族,对他们这样站在修真界最顶端的人来说,再简单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