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但顽强的前奴隶推着独轮车上面运载着远超设计容量的货物,让人忧心下一秒是否会摔落一地但却稳稳当当地到达。
这一幕十分混乱,完全与干净整洁沾不上边。
整个小海港最出色的建筑物也不过是石木结构的小酒馆和石砌的灯塔,零星堆放的建材和各色人等匆忙跑来,还有人将大缸放在门口承接雨水使用——因为村里甚至没有一口井,需要水的话得去附近的山上提。
可是。
不知为何,洛安少女看着这一切,却感受到了一种在那阳光灿烂城市井然有序,销售的商品琳琅满目而市民也都衣着华贵的帕德罗西帝国。
所未能感受到的生机勃勃。
仿佛经过仔细打理修剪去除杂草的庄园中整齐排列的花朵,和在风吹雨打之中仅凭一隅阳光便顽强地从岩石缝隙里长出的小花的区别。
这座规模和财富远不及帕尔尼拉千分之一的小渔港中的人们,真心实意地想要把自己的土地,自己的家园建设起来。
——这就是了。
她明白了答桉。
这是他们的土地,他们不是为了某位领主贵族而劳作。
人民是一切力量的源泉。
君主自身并不拥有创造奇迹的能力。
爱德华想来已然明白了贤者曾向他传递的道理,做一位最不像君主的君主,却反而是最合格的君主。
米拉忽然明白了一些事,她看着这片应当是自己出身如今却变得十分陌生的土地,又想起了自己老师之前在逃离帕尔尼拉时说的话。
“他们作着同样的梦吗?”白发的女孩眼睛一闪一闪的,而贤者依旧不置可否,但她能留意到他的表情变得放松。
有些事从来都是如此简单,可人们却一直将它忽略。
“霸者意图将自己的梦想强加于天下,号令所有人都闭上嘴蒙上眼乖乖地跟着自己走,他也许是对的,他雷厉风行的举措确实解决了很多问题。但同时也创造了很多新的问题。”
“国家其实是不存在的,你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吗?”贤者忽然这样问,洛安少女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洛安人的祖国在哪里?”他接着问,米拉想起自己父母亲还在时,那些亲朋长辈们念叨的洛安荣光,那似乎在格里戈利峡谷另一侧曾经富强美好的洛安国度。
“在,现在的奥托洛境内?”她试着答,但因为对答桉不甚自信所以语气十分犹豫。
“它是一个地理上存在的概念吗?假使如此,又为什么在奥托洛征服后有那么多洛安人要逃离故乡呢。”
“因为即便地还在,人没了,国家就已经不存在了。”
“她是存在于人们共同构建的理想之中的,当所有人的设想一致,当君主愿意放下身段去了解百姓的心,当人民真心实意地相信着那副被描绘出的光景。”
“当他们意识到这里是自己的家。”
“一切的困难就不会是真正的困难。”他说。
“只要人在,只要人们愿意相信一样的东西,愿意去互相理解和帮助。”
“国家是人的国家,是享有共同记忆做着共同梦想的人们的家园。忽略了人心,违背了人心的事物是注定无法长存的。”
“不论它在一时之间看起来有多不可战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