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像是击穿了他,看向了极其遥远的远方。
“一旦‘他者’消失,帝国便会失去凝聚力开始于内部出现纷争。所以它为了存续下去必然要不停地为自己寻找敌人,寻找异端,寻找异族。”
“永恒的战火是维系它的唯一手段,他想必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
“你的一切美好与理想都将建设在‘他者’乃至于为帝国奋战的普通人的苦难之上,那时你会怎么做?”
“。。。。。。这都是必要的。”米哈尹尔的声音有些低沉了下去。
“就像当初还在西海岸时你那些同僚所认为的那样?”亨利的声音依然平稳,可这句话却像是刀扎一样让曾是圣骑士的男人反应了过来。
一个未曾伤害他人的无辜少女沦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是心怀正义的他永远也走不出的阴影。
“和那不一样!不,我们不一样,我们是。”米哈尹尔想找出话来反驳这一切,但他却无论如何都已无法将这个想法甩出自己的脑海。
“我们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因为他,因为那位大人的选择一定是正确的。”他继续开口,语调再无之前那样平稳而是显得十分急促,似乎也是为了说给自己听。
“你也本该,你也能,你为何会无法理解,为何不去做?”他的话语不再完整,但米拉和绫还是可以理解他的意思。
“正确是相对而言的,仅为少数人的意志而行动的国家。”亨利抓起了缰绳,他似乎判断已经没有继续沟通下去的必要。米哈尹尔之前的命令仍旧生效,前面的步兵们没有阻拦的意思。
“不论在那少数人眼中有多么公平,都不是真正的公平。”
“牺牲者是谁,获利者又会是谁。”
“我在里界时曾‘阅读’过那来自遥远的,已经灭亡的文明的记录。”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绝对的权力只会带来绝对的苦难,最优秀的掌权者不是多么有能力的人,而是能不使用自己这份能力的人。”
“家长对孩子咆孝着施展权力时也都往往会说‘我这是为了你好’‘为了这个家好’,但这无法改变他们强加意志于下一代身上的事实。”
“。。。。。。该走了。”亨利回过了头。
绫久久不能回过神地看着他。
她理解了这个人背负的东西。
那或许是可以被称作诅咒的存在。
孤独,不被理解,期待又转化为埋怨甚至是憎恶。
他迄今为止到底经历过多少这样的指责与期许,若是自己在那种处境恐怕已经放弃了与人的交际来往选择成为隐士避开一切争端。
可他仍在这世间行走。
权柄、军力、荣誉,那一切一切他本唾手可得之物,那些他握在手中势必可以发光发热的事物,可以取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成就的东西。
哪一样不是见效更快,更容易创下丰功伟绩令世人讴歌传唱的。
可他所做的事情在其他人看来是这么地微不足道。
所有的君主都讨厌被遗忘,希望自己的功绩与一切被千秋万代以后的人铭记。他们大肆修建丰碑记载自己的丰功伟业,浇筑铜像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希望永世不会埋没于风沙之中。
可他不仅不在乎,似乎还要将自己的影响控制到最小的范畴。
就像一个本可享尽荣华富贵的富家子弟,心甘情愿地一辈子过风餐露宿的生活。
简直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