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不停地颤抖,一双瘦骨嶙峋的手布满褶皱,哆嗦着取出一张又一张纸钱,送到火盆中。
贪婪跳跃的火舌,像填不满的无底洞,甚至要燃尽老妇的指尖,连同她一起吞咽下肚。
“钦儿,你死得惨哦……钦儿……”
老妇沙哑的嗓音如同砂纸,呜咽着死气沉沉。
一声声无法得到回应的呼喊,像被晚风卷起的灰烬,一路向上,最终化为虚无。
因为老妇是背对着我的,所以我并不能看清她的面孔。
战战兢兢地停住了,很奇怪,我心中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反而陡然升起一股悲伤。
一阵阴风刮过,老妇身边的一打黄纸一角卷起,随即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提起,在空中打着卷,越升越高。
“钦儿!”
老妇悲泣哀嚎一声,站起身,短细的胳膊伸长了去够漫天飘舞的黄纸,结果却是一无所获。
我这才看清老妇的面孔,火光随风跳跃,映照着老妇沟壑纵横的脸,
泪痕反射着光,眼皮松弛下垂,遮住了一半眼眸,灰白色的眼眸没有一丝生机。
明明是从来没有见过,这张脸却让我觉得有一种无名的熟悉感。
老妇体力不支地跪倒在地,我下意识想要伸手去接,手虚无地划过她的身体。
我变成了半透明,她看不到,自然也没有任何触感。
怎么回事……
我是,死了吗?
肩膀被人从后边轻轻一拍,我一个激灵,转过头,仰面对上一张五官模糊的脸。
此人高高大大,青丝飘飘散开,头微微低垂,也许是在用根本没有的眼睛注视着我。
脸是苍白的一大团,扁平在一个平面上,没有凹陷也没有凸起。
我在被突然而来的触碰吓了一跳之后,竟然再无心绪波动,看到这张脸,我甚至放下心来。
我好像……认识这个无脸男人。
男人静静地站着,双手搭在我的肩上,不知从哪发出声音,“钦钦?”
声音有点耳熟,这个名字也有点耳熟,但我觉得可能是受周围环境氛围的影响,并没有太当回事。
这里的一切都让我有一种既陌生又熟悉,既依赖又害怕的感觉。
男人向后撤出一步,猛然使劲推了我一把。
我防备不及,身体由于惯性向后倒去,耳边只听男人冷漠的嗓音,
“你不是钦钦”。
身体与泥土地接触的一瞬间,我没有感受到一丝疼痛。
烟雾弥漫,眼前的景象渐渐淡化,我又躺回了盼寻院的床榻之上。
天色暗淡,房内一片寂静,薄从怀还没有回来。
我疲惫地支起身子,怎么睡着了,还做了奇怪的梦。
坐在床边呆愣片刻,梦里的一切变得模糊,真的只是片刻,我就完全记不清了。
一直到接近深夜,薄从怀才带着一身寒气回屋,脚步无声。
看着他被朦胧月光勾勒出的完美轮廓,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要问要说,我还是沉默了。
他抬腿踏上床榻边的矮阶,背对着我在床边坐了下来,疲惫地弓着腰,我们都很默契地没有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