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将广袖一挥,猛然转身环视大殿,扬声道:“此科举为无数的饱学之人走向达官显贵铺设了一条金灿灿的路,贫寒子弟,也能通过寒窗之苦,最后用一张考卷定终身,换得光宗耀祖一步登天的锦绣前程。何况,此举也能使国家更加安定。上品无寒门的举荐制容易引起国家暴动,科举则是解决此问题的一种方法。能当官,谁还去造反?而文武人才通过科举一跃龙门,成为天子门生,自然更会效忠天子。一举几得,何乐而不为?”
罄冉心知马铭乃凤瑛手下第一重臣,马氏一门在青国更是首屈一指的氏族大家,仅次于皇族。
前几番凤瑛任命寒门入仕,尤属马铭反对最为激烈。乃青国朝臣的领导人,此番她若不难倒他,便无法服众。凤瑛让她顺服朝臣,实则指的便是马铭这老骨头。
话到此处,罄冉忽而转身看向凤瑛,扬声道:“何况对于君王来说,科举制要大大好过举荐制。科举取士最后乃圣上钦点,入仕之人皆称天子门生。这些人无不对天子感恩戴德,而举荐制,却免不了有些大臣借机培养自己势力,扶植党羽,从而形成不重实学,拜门奔竞,货赂嘱托之行。便是录取了有才之士,其对皇上却也未必衷心,他们不觉得是皇上给了他们做官的机会,反而只感激举荐之人。”
她说着目光掠过殿中几人,有些讥笑地道:“易青便听说这各国的官员们还分什么‘马仕’、‘李仕’、‘张仕’……在朝这些人自是因同一个‘姓’而拧成一股绳,遇事先去请教自己的先生。哎,如此这般,岂不是要坏了社稷?!”
她此言一出,但见凤瑛双眸微眯。马铭却大惊,险些将手中杯盏脱手。
罄冉这话简直是一针见血,一下子刺在了他的要穴。要知道青国上下谁人不知他马铭是三朝元老,自耀和帝时便位列臣工,投在他门下的门生最多,凡有才之辈,出身贵族,皆能受到礼遇,举荐入仕。
而这些人出官以后更是对他感恩戴德,青国百姓甚至给这些人起了个统称,叫“马仕”。
何况对此,当今圣上凤瑛该是体会最深。他凤氏一门,便是因凤瑛祖父为耀国高卢寺卿时遍插党羽,才有后来凤瑛父亲一手遮天之势。如今他马铭也位居高卢寺卿,又有方才罄冉的话,他岂能不惊?
察觉到高台上凤瑛投射而来的锐利目光,马铭冷汗直冒,面色煞白。
他心思急转,骤然明白了皇帝今日所有举动的用意,皇上是决议要行科举了!更是在给他马氏一族敲警钟了!
唯今怕只有一条路可走……
马铭兀自喘息数下,抹了一把冷汗,突然转身对着高台深深一拜。
“皇上,老臣汗颜,老臣竟早先没能看出科举制的诸多好处,老臣无脸面对皇上……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老臣是真的老了,糊涂了。这朝堂该是年轻一辈的天地了,老臣无能,再无颜立于这朝堂之上,请允老臣告退。”
他说着连叩三下,竟起身向殿外退去。殿中静寂一片,能听到他袍子扫过大理石地面的沙沙声,众人面色各异,望着他缓缓躬身退去。
而高台上的凤瑛竟至始至终未发一言,他的面上仍带着笑意,眼中有着威严和智慧,也有着沧桑和冷酷。
待马铭身影消失,诸臣子神情不安看向他们的帝王时,他们已心有洞悟。第一重臣,已被赋闲在家,试想还有谁敢再提出异议?敢有再言者,只怕在皇帝心中,便会被冠上意图不轨的罪名吧。
“皇上圣明,臣请皇上效仿旌国,行科举取士!”
“臣请皇上效仿旌国,行科举取士!”
凤远率先拜倒,众臣子相互一望,纷纷跟随。
凤瑛目光环视,朗声一笑,道:“既众臣工都觉得这科举制可行,那么……凤远,你便尽快拟个章程上来。又恰逢易大人在我青国,你可要多多向她探讨才是。”
“臣遵命!”
罄冉望着台上笑容满面的凤瑛,心中一紧。
古有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今日凤瑛此举,却也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马铭在朝势力极大,青国上下其门生故吏众多,已隐有当年凤氏之象。今日凤瑛令凤远挑起争执,再借她之手令其自请归隐,他甚至未费什么力气,便震慑了百官。若不是她被他做了利箭,一定会拍手称赞他的心智。
“易大人高才,朕服矣。”凤瑛说着竟起身,大步迈下了台阶,他不容罄冉反应,拉了她的手臂,便向台上走去,一面又道。
“旌帝之言不虚,易大人之才不逊周圣祖之干臣张显啊!”
凤瑛拉着罄冉,将她带至席案,示意她落座,这才重新坐于龙椅,执起酒杯,笑道:“朕敬易大人。”
“谢陛下。”罄冉举盏饮尽,笑道。
“陛下先前允易青一个要求,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