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罄冉尚在睡梦中便被微乱的脚步声唤醒。她警觉的睁开眼眸,转瞬,婢女水颜已快步入了内室。
“发生什么事了?”罄冉一面穿鞋,一面询问着水颜。
“回易大人,是翼王殿下自旌国前来,马上便到青都北门了。”
罄冉着衣的动作微顿,接着忙拽过外裳套上,大步出了房。
扬鞭催马,罄冉到达北门时却见凤瑛的一众亲卫正护送着龙辇也行了过来,天尚未大亮,队伍灯火辉煌,如移动的一条游龙。罄冉不想凤瑛竟如此重视燕奚痕,亲自来迎,不觉一怔,接着才策马上前,和凤瑛见礼后,一起往北门而去。
城门旗幡招展,数百人的队伍似已列阵在城外静候多时了。
燕奚痕是在天色蒙蒙亮时赶到谧城北门的,他此行并未带多少人,只有十数个亲随,十余骑行的飞快,仅用了不足十日竟自旌都行至此地。远远见城门火光冲天,他双眸渐眯,接着握着马缰的手一抖,身下飞流嘶鸣一声,飞冲而出。
慢慢靠近,一抹银白入目,燕奚痕眉宇骤然挑起。竟是凤瑛亲至!尚未待他细细去看那银白的身影,目光却凝滞在了他身边马上一个清隽的身姿上。
那是个女子,一个极为美丽的女子!她清冷而傲然地端坐在马背上,身后万千灯火,漫天旗幡,却抵不过那盈盈身姿。她的眉舒展从容,如同青峰黛色,眸清亮清灵,似水中墨石,唇淡色轻红,灿若骄阳,乌发不插朱钗,却如云烟,碧色的长裙,青色的披风,清冷中有着舒卷的丽色,婷婷然,如一朵盛开在碧池中的兰花,高洁出尘。
燕奚痕不觉一愣,半响才勾起唇角,暗骂一声。这个易青!真真是瞒他至深啊!
他早先便总觉这易青的面容极为熟悉,却偏就想不起来,此刻瞧着她一身女装端坐马上,脑中倒是恍然闪过了一幕。
她可不就是之前在战国酒楼上自己和苏亮曾议论过的那男装女子嘛!在旌国时瞧见她的请罪疏,他还尤其不信,怎么都弄不明白好好的男儿郎怎就变成了美娇娘,如今瞧着她盈盈端坐马上,倒是自嘲的笑了起来。
这般美娇娘,他怎就一直没能察觉出端倪来,竟是一直将她当男儿,真真是瞎了眼啊。
罄冉眼见燕奚痕策马而来,唇角扬起笑容,忙翻身下马,也不管女装衣物,铮然跪地,扬声道:“臣易青拜见王爷。”
四周顿时哗然,人人目光都凝滞在了这里。似是在猜测着燕奚痕会有的态度,以此来断定这位旌国近年来的新起之秀的命运将会何去何从。
罄冉也心中忐忑着,握着的手心也出了汗,却在众目睽睽下,燕奚痕几乎在众人不及观察时已翻身下马,亲切的扶起了罄冉,朗笑道。
“易大人幸苦,此番前来青国,皇兄特意交代,说卿爱食京城凤阳居的糕点,特让本王每样都带了些来。如今见卿似是瘦了些,想来这糕点是带对了的!”
罄冉忙笑道:“易青多谢陛下,谢过王爷关心。”
“哈哈,早闻旌帝体恤臣子,果不其然。景轩风尘仆仆,怕是赶路也劳累了,朕当亲送王爷回鸳清馆休息。景轩请!”凤瑛笑着上前,拉了燕奚痕的手,朗笑道。
燕奚痕这才看向凤瑛,笑道:“不想竟劳陛下亲迎,本王已受宠若惊,岂能再劳陛下送我。”
凤瑛却笑着道:“马上朕便要成景轩的妹婿了,景轩自然当得此送。敏敏怕是早想你这个大哥了,景轩不可再推辞,请!”
燕奚痕一笑,翻身上马,随着凤瑛,一行人缓缓向鸳清馆而去。一路笑语宴宴,待大队到鸳清馆时天才见亮,太阳刚刚爬出云层。行馆中却静悄悄的。
燕奚痕微疑的看向凤瑛,却见他笑着道:“原怕景轩来时会是夜半,便未曾通知公主,想来此刻敏敏还睡着,景轩可不要怪她没来迎接你这个二哥啊。”
燕奚痕一愣,罄冉却微微动了下眉宇,心中莫名一慌。
“无妨,哈哈,敏敏有此福气,我高兴还不及呢。”
“如此便不必去惊扰公主了。”凤瑛笑着吩咐侍从。
自有官员安排大队,几人说笑着进了别馆。待行至绯院相连的舒院门前,凤瑛停下脚步,笑着道:“景轩便住在这舒院吧,那处便是公主所居绯院,离得甚近,景轩稍适休息便能见到宝贝妹妹了。”
燕奚痕笑着点头,正欲举步,却见一个小太监脚步匆匆,满脸惊慌跑出了绯院。看到凤瑛几人,太监面色顿时惨白,惊叫一声,脚一歪便摔在了地上。
见凤瑛蹙眉,薄公公忙怒喝道:“陛下及各位贵客在此,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不要脑袋了!”
太监顿时身抖如糠,也不知是不是深知闯了大祸,竟突然胆大了起来,跪着便快爬向这边,一面哭喊着。
“陛下饶命,奴才不是故意的,实是奴才……奴才看到……看到……”
他一面哭一面扑向凤瑛,凤瑛目光渐转凛冽,冷哼一声,一脚踢开小太监,看向凝眉的燕奚痕,笑道:“景轩莫怪,见笑了,还不将人拉下去!”
燕奚痕沉吟不语,目光却掠过绯院的月洞门。
一众侍卫正欲上前拉那小太监下去,那小太监却猛然大喝一声,“陛下!奴才看到公主在房中于一个男子搂搂抱抱,这才惊了圣驾,陛下饶命啊!饶命啊!”
太监的话刚落,便惊得众人面色各异,齐齐抽气。
燕奚痕的身影一僵,罄冉望去,见他目光凛冽盯着那小太监,双眸中溢着怒火。
太监敢如此喊出这等话来,若不是一时胆惧,不知道他此言足以要他性命,便是受人指使,早已视死如归。此事也太过凑巧,倒像是有人刻意安排。若这小太监是受指使,那指使他的人会是谁?不欲青国与旌国联姻的战国?或是已和青国有剑拔弩张之势的麟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