罄冉静静听着那声音,侧目透过开启的窗户刚好看到方才所呆的密林,不觉微微勾起了双唇,面上微有飘忽。
燕奚敏沏好茶,推至罄冉身前,抬头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清风拂面,吹动男子耳际碎发,阳光洒下金辉明光,落在他的面上树影一晃如碎玉浮动,他唇际若有若无的笑容,飘忽的神情更是趁的整个人宁静而闲适。
燕奚敏心头微跳,不觉看的入神。罄冉察觉到她的目光,转过头来,燕奚敏忙收回目光,双颊微烫,低头一瞬才抬手道:“上次在边关承蒙大人相救,奚敏还没能好好谢过,这杯茶聊表心意,易大人请。”
罄冉点头一笑,执起茶盏,“公主折杀易青了,易青只是尽职责罢了。”
燕奚敏点头,抬手,罄冉这才将茶盏凑近鼻翼,轻闻一下。微微垂眸,借着观茶色之机掩去眸中光亮。
今日的燕奚敏有些奇怪,她负责带她前往青国促成和亲,兹事体大,虽是极少有人将毒放入茶水之中,然而却也不得不防。
罄冉似是轻嗅茶香,却并不饮,放下手抬眸笑道:“茶色橙黄明亮,茶香飘溢馥郁。”
燕奚敏目光在罄冉抬起又放下的手上微微凝滞,笑道:“我性子急,本也不爱茶,但二哥却爱极。他说煮茶能磨掉人的毛躁,便教了我些皮毛。二哥常年在军营,一年都不能在宫中呆上几日,后来我起了心思,便好好学了这茶艺,每每他回来我都煮茶给他饮。说起来,除了二哥,可还没人饮过我煮的茶呢。易大人怎么不饮?莫不是嫌我煮的不好?”
罄冉忙笑着举盏,一面抬手,“公主请。”
燕奚敏回她一笑,举盏轻啜一口,罄冉见此,这才将茶凑向唇际细细品着。
方才燕奚敏用沸水将茶具一一煮过,她倒不担忧茶杯上会涂抹毒药。茶香岩韵十足,齿颊留韵,罄冉不禁眉宇微亮,未曾发觉她茶方一入口,燕奚敏掩在袖中握着的左手渐渐松开。
罄冉饮下一盏,将茶杯放下,笑道:“公主何事相询?”
“此去青都不知还有几日?”
“按行程,四日可到。”
燕奚敏笑容微敛,苦笑一声,“还是到了……奚敏想问,依大人看,此番青旌两国和亲有几分可能?”
罄冉见她笑容苦涩,暗生一叹,却笑道:“依臣下看没有八分,也有六七分。凤瑛非鼠辈,与旌国结盟,对青国大有益处。公主……您虽说远嫁,但是旌国会是您强有力的后盾,依青国国力,十数年甚至数十年都不可能对旌国用兵,北面又有战国牵制青国,凤瑛定会好好待公主。再者凤瑛俊逸温雅,雄才伟略,公主活泼美丽,大方高贵,臣想你们定能成佳偶的,还请公主放宽心。”
燕奚敏定定望着罄冉,目光苦痛难言,半响她忽而淡淡一笑,抬手道:“你且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罄冉见她这般,蹙眉叹息,起身微微一礼,转身出了马车。她轻轻将车门关上,车中那抹消瘦的身影映入眼中,心头一窒。
她会不会太冷血了?她站在原地叹息一声,这才快去而去。
守在马车不远处的清荷见她远去,忙提裙奔了过来,打开车门钻了进去,目光在桌上茶具间凝住,她面色一变,蹙眉扑入内室,跪了下来。
“公主,您当真对易大人……用了药?”清荷急急问着,声音微颤。
燕奚敏抬头看向她,淡淡一笑,点了点头,神情微苦,眸中尚带着几分茫然。
清荷眼眶一红,眼泪便淌了下来,“公主既喜欢大人,何不告诉他?也许他也喜欢公主,会带公主离开也不一定,为何非要……”
燕奚敏苦笑,打断她的话,叹息一声,道:“他心里没我,何况纵使有我那又如何?我是注定要嫁往青国的。这些年来母后,大哥,二哥,他们事事依着我,宠着我。如今大哥让我和亲,我岂能逃走?大哥这些年太累了,还那么年轻便落的一身子病,好不容易我能为他分担些,我……我应当开心才是。现如今别说他不会带我走,便是他放我走,我也不会走的。我只是不愿意将清白的身子给个陌生人,清荷,我不甘心啊,这世上哪个女子不怀春呢……我也曾无数次的幻想过爱情,可是……”
燕奚敏摇头,低落两串珠泪,她抬手将泪水抹去,淡淡一笑:“罢了,多想无益。”
清荷却止不住泪水长流,她挽上燕奚敏的手,低声道:“公主这般,那……那到时候若是青国皇帝发现公主您……”
燕奚敏抬手轻抹她流淌的泪水,冷哼一声:“清荷,本公主在后宫长大,后宫看似光鲜,实则是这世上最肮脏的地方,什么稀奇的东西没有?我自有法子给青国一个完整的承敏公主。何况便是发现了又如何,你以为那凤瑛要娶的是我燕奚敏吗?他要的只是旌国的高贵的承敏公主,只是一个联系青国和旌国的工具,甚至是人质。”
清荷望着燕奚敏冷漠的面容,但觉心痛难抑,再克制不住,压下身体将脸埋入膝头呜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