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夜,两人行至苍松密谷东面一处峡谷,见天色已黑,两人用了些干粮,依着溪边大石,夏风送来清新的花草芳香,山泉叮咚作响,没一会罄冉便沉入了梦乡。
这些日来,一直都是蔺琦墨负责守夜,他见罄冉睡熟,微眯双眼,望着她沉静的睡容,倾听着峡谷中清脆的蛙鸣,啁啾的鸟鸣,想着这些日来和她相处的时光,唇角慢慢爬上了一丝微笑来。
许是今日活动得太过剧烈,伤口隐隐做疼,一阵困意袭上,他将火堆挑得更旺,添了些柴,也依靠着大石闭上了眼睛。
他很快便也沉入了黑甜,这一觉睡得很沉,不知多久,他猛然睁开眼睛,双眸锐利扬袖一挥,一支黑戚戚的飞镖已是被他紧紧夹在了两指间。
那飞镖的力道极大,他身体竟被带的后退两步,直到大石阻了退路才堪堪站住,带得伤口一阵剧痛。
目光尚未来得及看向那发出飞镖的密林,耳际却扑捉到‘丝丝’之声自罄冉身旁传来,他猛然转头,正见一条黑皮起着鲜红斑点的蛇一溜滑过草丛消失在溪水中,竟是一条含有剧毒的红影蛇。
密林中传来焦虑的唤声,以及急急的脚步声,蔺琦墨心一惊,骤然拧眉。
不对!这么大动静,罄冉为何没有醒来?!
暗道不妙,蔺琦墨俯身便扯开了罄冉右面衣袖,借着火光,其上赫然有一个针眼般的小口,伤口附近肌肤已经透出黑色。
蔺琦墨大骇,右手急点她伤口处穴道,左手抽出腿上绑缚的匕首在伤口处划了个十字,顿时黑血喷溅而出,待第一股黑血喷出,他毫不犹豫俯身便将嘴凑至伤口处,替罄冉吸吮着毒血,心头砰砰直跳。
方才那镖应是冲着红影蛇来的!可他方才睡得迷糊,以为那飞镖是射向罄冉的。
天,他竟失误至此!冉冉,你千万不能出事!
耳边传来风声,紧接着一个黑影奔至近前,也蹲了下来,蔺琦墨来不及抬头,吐掉一口黑血,大喝着,“快扎住她肩头!”
‘撕啦’一声衣帛碎裂声传来,身旁男人已是撕下布条将罄冉伤口上方用布条紧紧扎住,见蔺琦墨微微喘气,忙道:“让开,我来!”
蔺琦墨但觉舌尖麻木,心知红影蛇毒性甚强,不能有半点马虎,忙闪开一旁,那黑衣男人已是俯身将口凑上了罄冉臂上伤口,继续替她吸吮着毒血。
蔺琦墨只觉一阵头晕,甩了下头,眯眼去看那男人,将他布满错综伤痕在月光下显得异常可怖的面容收入眼中,眸光轻闪,见他喘息,蔺琦墨忙推开他俯身继续。
莫之焰则将布条轻轻解开一些,不久又重新扎上,如此两人轮流替罄冉吸毒,直至她伤口处不再流出黑血,也低低沉吟出声,两人才同时松了一口长气。此时,两人才发现自己早已是大汗淋漓,几近虚脱。
听罄冉沉吟一声,莫之焰顿时松了一口长气,跌坐地上,抹了一把汗,凑近罄冉,翻看了下她的眼睛,知已无大碍,才松了心神。
回头见蔺琦墨半跪在地上,面色惨白,他忙将他扶起,搀扶他急奔至水边。
蔺琦墨只觉头昏脑胀,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中凑到溪水中漱尽口中黑血,莫之焰又疾拍他的背部,一阵呕吐之后,两人都躺在大石上喘着粗气,心跳如鼓。
风吹散身上潮汗,静夜中他们似乎能听到彼此砰砰而跳的心,蔺琦墨将目光投向身旁躺着的男子,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罄冉正安静地沉睡着。
莫之焰回头,两人目光相触,蔺琦墨眸中闪过一丝愧意,喘息道:“我去找些草药来。”
他说着撑起身体,然而许是蛇毒不净,身上一阵虚脱,又跌在石上。莫之焰瞥他一眼,一言不发起身走向火堆,扎了个简单的火把便向远处走去。
蔺琦墨扶着大石在罄冉身前坐下,轻抚她光洁的额角,目光闪动着,半响才长叹一声,望向远方。
不一会莫之焰回来,将找好的草药扔了些给蔺琦墨,俯身将剩下的细细碾碎,敷在罄冉伤口,又帮她包扎起来。
蔺琦墨拾起他扔来的草药,笑道:“谢了。”
他将草药放在口中咀嚼,一面起身缓缓向远处走去,口中传来药草的味道,酸酸的,涩涩的,一如现在心头滋味。
他突然想起多年前那个晚上,女孩躺在床上,睡梦中仍拉着他的手不停地呼喊着那个名字,那般急切,那般忧伤。
靖炎……
心中升起傍徨,蔺琦墨回头正见莫之焰将罄冉扶起,揽入怀中,轻轻整理着她零乱的发丝,动作是那般温柔,神情是那般专注,让人不忍多望,蔺琦墨心一触,转过了头。
在溪边独坐许久,身后传来脚步声,蔺琦墨回头,看向正缓步走过来的莫之焰,微微挑起了右眉。
莫之焰在他身前不远停下脚步,亦紧盯着他,两人男人便这般对视着,谁也不曾移开目光,皆从彼此眼中望着了几分火光。半响,莫之焰沉声道。
“今日的事,最好不再有第二次,你既在她身边,便该护好她。”
他说罢也不给蔺琦墨回话的时间,转身便向远处走去,蔺琦墨目光轻闪,扭头望向仍旧沉沉睡着的罄冉。
“你若是因面容和断臂避不相认,置她与何地?若是不能瞒着她一辈子,便不如早些相见。不然,若有一日她知道你还活着,还一直守在她身边,怕是要怨恨自己。”
他的话很轻,可是却令莫之焰脚步一顿,片刻他才又移开了脚步,很快身影便消失在了晨雾中。
蔺琦墨将手中捏着的野草投入溪水中,那一抹绿色被水一带,轻轻一荡消便失在眼前,不留一丝踪迹。他轻轻摇头,叹息一声,起身向罄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