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婴端端正正地坐在一边,没有吭声,等着李二陛下发话。
李二陛下也不说话,只注视着李元婴。
最终还是李元婴先沉不住气:“皇兄,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没有我要回去看书了!”
李二陛下说:“你脾气倒大。”
李元婴坚决不承认这个指控:“我才没有!”
李二陛下瞥着他:“没有?”他把李元婴借孔颖达之手往上递的册子推到桌上,“你抄这些诗文的时候是不是又在想,我不替你主持公道,你就到封地去再也不回来了?”
李元婴吃了一惊。
皇兄怎么看出来的?
李二陛下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哪还不明白自己猜准了?他骂道:“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瞒得过谁?”
李元婴不吭声。
李二陛下招手让他坐近些。
李元婴乖乖坐到李二陛下身边。李二陛下不骂他还好,李二陛下一骂他,他眼眶就红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这些天他是真觉得委屈,他觉得四侄子去封地对谁都好,才劝皇兄让四侄子就藩。可是四侄子不想去,四侄子还恨上他了,唐观和媚娘她们都说疏不间亲,四侄子是亲,他是疏,四侄子是皇兄的亲儿子,他只是皇兄同父异母的兄弟,和他一样的兄弟还有十来个,他不该去劝的,白讨人嫌。
他是挺讨人嫌的,从小到大都有很多人不喜欢他。
他也不喜欢他们。
但是皇兄不一样。
皇兄不喜欢他了,他就再也不回来了,免得回来伤心。
李二陛下没料到李元婴突然哭了起来,还只是哭,并不说有什么委屈。自登基以来多是别人哄着李二陛下,鲜少有李二陛下哄人的时候,他没多少哄人的经验,只得生硬地保证:“你也十二三岁了,别学小孩儿哭鼻子,该给的交待我肯定会给你。”
李元婴抬起头看李二陛下,眼睛红红,鼻子也红红,脸上湿漉漉一片,看着又狼狈又可怜。他吸吸鼻头,抽噎着分辨:“我就是小孩儿。”
李二陛下瞅着他沾着泪的脸蛋:“这年纪都差不多能娶王妃了,还说自己是小孩儿,真不害臊。”
李元婴哭过就不难过了。他把眼泪抹得干干净净,拉着李二陛下的手认真地对李二陛下说:“我不用皇兄给我什么交待,只想皇兄什么时候不想再见到我了,就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不要觉得我不好、疑心我要做坏事也不说。只要皇兄和我说了,皇兄你让我走多远我便走多远,让我再也不回来我便再也不回来。”
李二陛下对上李元婴红通通的双眼。
这小子倒是敢要求。
有时连李二陛下自己都不太信任自己,他今天喜爱的,明天可能又厌恶了,不管对人对物都是如此。他能永远都对这个弟弟不猜不疑,永远都放心让他做所有他想做的事吗?若是有一天他当真对这个弟弟起了疑心,他会坦然相告还是会毫不留情地剪光他的羽翼?
李二陛下注视李元婴片刻,终是允诺:“好,我答应你。”
一个弟弟,他还是纵容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