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猜她娘心里怕是也是有些疙瘩的,毕竟她在李家没生得了有儿子,本来就仗着生了儿子感觉高人一等的三婶,如今时隔多年又生了儿子,可不把人膈应的慌嘛!
他们家如今虽是赚了银子,可在这生儿子的事儿上,可能她爹娘还真没这个福分。
要是李家除了老三两口子,最高兴的人算是沐雪大姑李春花了。
她得了信儿,第二天就从镇上巴巴的跑了来,抱着三婶家的小儿子舍不得撒手,左一个夸右一个亲的,就好像是她生了儿子一般。
沐雪不晓得的是,其实她三婶刘桂英这一胎还没生下来,大姑李春花就和她奶暗地里商量好了,若是刘桂英这胎生了儿子,她就把这儿子给过继到罗家去,拿去给她罗家当儿子。
如今她大女儿秋梅嫁的远,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娘家,小女儿过几年再出了门,怕就他们两口子守着个猪肉铺子过日子了,怪没意思的。
如今,要是把老三这小儿子过继到了她家,日子可不就有指望了吗?
别说李春花,就是沐雪姑父罗屠夫在看了这小侄儿,都稀罕的不得了,用那油腻腻的杀猪大手摸了又摸,恨不得马上就抱回家去。
为着这般念头,沐雪大姑在洗三这日便大方了一回,直接给送了一两银子的礼,这样沐雪家那值二两银子的银锁也就不那么显眼了,而且她四爹风风光光拖家带口的回来,也给送了一堆银手镯。
这日,可把沐雪三婶刘桂英得意的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她头上缠着月子护额,抱着儿子坐在床上,瞧着这满屋子都来看她儿子的亲戚,心里想:论你再有能耐再能赚银子又怎么样,还不是生不出儿子来。
全家都围着新生儿看,不免就把狗蛋给冷落了,沐雪悄悄退出刘桂英那见门窗紧闭的屋子,感觉终于能畅快呼吸一口空气了,转眼就见狗蛋拉着铁蛋坐在院子石凳上嘀咕什么。
“姐。”狗蛋见沐雪出来,胖乎乎的脸蛋带着怒气把她叫过去,拉起埋头缩颈的铁蛋的手臂,把袖子往上一撸:
“你看铁蛋的手臂。”
沐雪挨着铁蛋坐在冰凉的石凳上,看他消瘦的白皙手臂上,布满了不少淤青,新旧都有,有掐的,有拧的,看起来让人触目惊心。
“铁蛋,谁给你弄的?”沐雪脸色变得严肃,一把拉过铁蛋的手臂,心中隐隐怒火。
铁蛋不说话,用劲儿抽他的手臂,埋着头,一副呆呆的模样,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也没了什么神采。
狗蛋小时候的确贯是会欺负铁蛋,但心里晓得铁蛋是他兄弟,从没有下过重手黑手,长大后,没一起耍两年,铁蛋又随他爹娘搬去了镇上。
这久不久的见一回,狗蛋对铁蛋倒比以往更加亲热。见他受了人欺负,狗蛋这当哥哥的,心里就为他着急起来。
“你倒是说呀,到底是谁给你弄的,告诉哥,哥帮你去打他,包管打得他哭爹喊娘,求爹爹拜奶奶。”
“狗蛋,你别摇他。”沐雪见狗蛋急得双手狠摇铁蛋的肩膀,铁蛋就像个木偶,任他摇晃。
“姐,你看他,一竿子打不出个屁,活该被人欺负,你倒是说啊!”
沐雪瞪了毛手毛脚的狗蛋一眼,蹲下去,双手捧着铁蛋的脸,盯着她乌溜溜的眼睛,认真的问:
“铁蛋,你还认得我吗?”
铁蛋木木的点点头。
“我是谁?”沐雪耐心的问。
铁蛋费了老半天劲儿才张开,小声吐出一个字:
“姐。”
“你看看,他是谁?”沐雪指着旁边的狗蛋问。
之前大家都混在一起,只顾着高兴,谁也没怎么注意铁蛋,这一番细看,沐雪才觉得铁蛋不太对劲,即便他有自闭症不爱说话,可小时候那双滴溜溜的眼睛也是转的飞快,十分有机灵劲儿的,可不是这样的木偶。
狗蛋气呼呼的瞪着铁蛋,铁蛋慢悠悠的抬头,看了看狗蛋,又不说话了。
“你小子,连我都不认得了?!”狗蛋又咋咋呼呼的喊起来。
“你给我闭嘴,别吵!”沐雪忍不住又瞪了一眼狗蛋,狗蛋很不服气,抱着双手,气哼哼的瞪着铁蛋。
沐雪拉起铁蛋另外一只胳膊,把袖子往上一撸,倒吸一口气,也是密密麻麻青红紫绿的伤痕。
只看了一眼,沐雪眼中就蓄起泪花,她小心的把袖子给铁蛋放下来,尽量不弄疼他。
然后弯下腰,颤抖着手,把铁蛋的裤管给卷起来,不出所料,双腿上也满是新旧交错的伤痕。
沐雪倒吸一口冷气,强按心里的怒火,盯着铁蛋无动于衷,傻愣愣的小脸,她这才注意的八岁的铁蛋几乎比十岁的狗蛋矮了一个头,长的又瘦又小,哪里还有之前在家虎头虎脑的可爱劲儿。
狗蛋看了铁蛋身上的伤疤,也经不住张大了嘴巴,他在家最多也就挨他娘几下,每次都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哪里舍得真把他打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