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忽地落下白茫茫的一片,是月光。
云层被风吹开,那一轮高悬的圆月也终于再次探了出来。
过分清晰地照亮枇杷脚跟前的那一小片,不到半步远的地方,正躺着村长家的大黄。
四肢瘫软,嘴巴张开,那一条深色的舌头无力地耷拉在地上,狗脑袋向后仰着,露出喉管处的一个大大的窟窿,从里面流出来的鲜血沾得到处都是。
在白色的月光下,血看起来是黑色的,就连枇杷的鞋面上都沾着那种不祥的黑。
枇杷突然想起,自己不久前还在嫌弃大黄滴滴答答的口水。
想到那时候,或许大黄就已经……而彼时的他却毫无察觉,心中不由地就感到一阵战栗。
只可惜枇杷现在的处境,比起之前的大黄可能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大黄是死不瞑目的,脸上还残留着勾勒出笑脸红白油彩,那双像极了人眼的狗眼却已经惊恐地向上翻起露出大片的空白。
两颗充血的眼球分明朝向枇杷所在的位置,却不是看着枇杷,而是瞪着枇杷身后的什么东西。
——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
枇杷一颗心狂跳着,本能地想要转头去看。
可是想起鬼故事里那些赶夜路的人,都是在违反了不要回头的提醒之后,被鬼怪抓住,再落得个一命呜呼、曝尸荒野的结局。
也听人说起过人身上有三把阳火,头上一盏,两边肩头各一盏,夜里头阴气重,若是回头,便是自己给自己灭了生火,是自取灭亡的下场。
枇杷脑子里的乱糟糟地想着,其实都不过是闪念的工夫。
心里头想跑,但是手脚僵硬地不行,跟灌了铅似的。
他的手里甚至到现在还握着那一截狗绳,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因为紧张握得更紧了些,粗糙的绳子磨在破皮的手掌,激起火辣辣的痛感。
这恰恰是枇杷眼下所需要的。
比起麻木,疼痛更能让他稳定心神。
他想,那个东西为什么到现在还不动手?
明明在那么漆黑的环境下,对方都能无声无息地咬了大黄的脖子,却迟迟不对自己下手的原因,有关自己和大黄之间的差别,莫非……
枇杷突然福至心灵,是高度!
他比大黄高,喉管的位置自然也要高出许多,若是那东西当真是专门冲着咬脖子来的,那……那他此时的姿势岂不是非常不妙?!
仿佛是要回应他的心中所想一般,一个东西突然从他的后背窜上来,一下搂住了他的脑袋。
枇杷顿时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真切。
只感到一阵窒息的晕眩感,伴随沉沉如鼓点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明明,都已经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明明随时有可能被咬破了喉管小命不保……枇杷却感到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耳畔划过暮色中女子轻柔而决绝的话音,既然娘亲都刻意为了他下那样的决心,自己这个当事人,同时也是做儿子的,又怎么能让对方失望?
——即使成为不了对方想象中的那个孩子,至少也不该让对方额外担心才是!
脑中闪念的同时,他也就地一滚,让那个东西背部着地狠狠撞在地上,然后凭借体重的优势牢牢将其压在身下。
趁着对方吃痛的空档,将狗绳套在那东西的身上用力一勒,顺势将藏在另一只手中的匕首一刀刺出。
噗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