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入冬,江南尚暖。
华贵的宫室中燃着香,散发着鹅梨帐香气,此时江南也已入秋,但午后难免还是热了些,这熏香气味清凉,批阅公文时在桌案的铜炉里烧一些,让人神清气爽。
一个身着圆领锦缎袍衫的男人快步从廊上走来,靠近书房时才放缓了脚步,他在门口的宦人面前停了片刻,见那宦人侧身让了半步,请他进去,他才迈过门槛,穿过重重纱幔走了进去。
书房的尽头坐着一个穿着轻薄长衫的男人,正在伏案写着什么,见他进来也不曾抬过一次头,依旧专注于公文上的每一个字。
“发现了。”穿袍衫的男人说着,不缓不慢跪在桌案旁。
“知道了。”穿着长衫的男人随口应了一声,未曾停笔。
跪着的人愣了愣,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下去吧,以后再说。”
……
林子里的树枝已经光秃秃了,一阵冷风吹过带走了仅有的几片枯叶,星燃拉紧了衣领,虽然府上在吃穿上不曾苛待他,天一冷就给他做了冬衣,但对他来说还是单薄,与“温暖”这个词之间还差一件狐皮大氅。
虽然故乡的深秋也冷,每到这个时候也会在他房里烧盆银脊炭,比巴朵房里用的素雪炭还要好,如今住在柴房里,睡觉前总要跑几圈才不至于冷的睡不着。
此时大批人马正在前往狝场的路上,星燃混在随从中走在队伍的最后,根本看不到队伍前方的尽头。
队伍的最前面是大汗乘坐的马车,周围是亲卫军骑马护送,之后队伍里为首的男孩就是青栎可,北地幼子守业,他在部族中的地位相当于中洲的嫡长子,大汗以外最为尊贵。
其余兄弟姐妹都骑马跟在他身后,其中就有巴朵,与胞兄达柘并辔而行。
“听说你把我送你的那个中洲人也带来了,也不怕没看住被人活剥了。”达柘不紧不慢说了一句。
“一个奴隶而已,死了就死了。”巴朵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而后默默小红枣顺滑的毛发,“把他留在城中几日,他死得更快吧?再说了,小红枣离不开他的照顾。”
“你让他养马?”达柘挑眉,似是对此有些意外。
“不然呢?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烧火棍子都比他手腕粗,除了养马,还能干什么?”巴朵反问。
达柘一时语塞,没有再和她辩论下去,只是嘱咐了一句:“中洲人体弱畏寒,若是想长久留着就不要苛待。”
“哥哥还会关心别人?就是因为他是哥哥亲自带回来的?”巴朵追问,可达柘并未理她。
“巴朵和老三说什么呢?”身后骑着黑马的男人上前问了一句。
细长的狐狸眼,粉白的皮肤,正是大汗次子拓巴。
“没事,哥哥送我条狗,好像有点后悔了。”巴朵鼓着嘴凶巴巴地看着达柘。
“那好说,你还了去,三哥送你一条,不,十条。”拓巴笑眯眯地说道。
巴朵并没领情,气呼呼地驾着马走到了前面,将他兄弟二人甩在身后。
“老三你愈发小气了,平白无故的惹她作甚?”拓巴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父汗儿子众多,女儿可就一个,能入父汗眼的,也只有她和青栎可,惹她,不划算。”
达柘瞥了他一眼:“她不懂事自然要管,谁都宠她捧她,但我这个胞兄不行。”
拓巴眯起眼。
这“胞兄”二字他咬的很重,似是在强调彼此之间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