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百战之躯,九死余生,早就够本啦,还有什么好在乎?”
当年起事北疆,转战天下,兵锋最锐时,冲天王曾被称许为“可比青匪之乱。”从造反者的角度来说,这真是莫大的荣耀。
“但我自己可没敢把这事当过真。”
似乎是勾起了什么心事,玉封洪亮的声音渐转低沉,道:“小天国那群龙虎好汉,是当真想重开天地立规生民,地上天国虽然失败……但老子心里明白,我是连他们的百分之一也比不上的。若能和他们生于同时,我宁可给他们执鞭牵马。”
“……其实,就算是在我最得意的时候,也知道终有一天必将败亡,我……我始终都知道,我不是一个能开国立朝建基立业的人。我只知杀戮摧残,却不知如何成事。”
感慨的摇着头,玉封忽道:“说这些作甚?”
“地上天国,久已破灭,而你的人间佛土,最后……也无非是一样的结局。”
“但,又如何?”
只手拍着自己脖颈,玉封道:“一直以为老子会这样混吃等死到无常上门那天……倒没想过会有你这小和尚,能把老子说动……既如此,这腔热血便泼将出去,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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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州,西陵,流水凭山处,大道向南。
顶盔曳甲,刀剑光明,二百骑兵、八百步卒在阳光下耀武扬威,滚滚而进,为首那将军,端个好生威风!但见他身长八尺有零,腰围也是八尺有零,豹首环目,须发若针,着一顶二龙戏水明珠镶顶盔,披一件勾挂连环九吞十八甲,背一张铁臂铜宝弓,悬一把秋水龙泉剑,胯下一匹墨里藏珍兽,咆哮如雷龙马精神,掌中一柄凤翅鎏金镗,黑长直粗还带钝刺,正是那大名鼎鼎的沙场征战将、床第勇班头,八十万大军先锋官英正英大司马帐下第一名勇将,宇文拔都字包村将军是也。
由于东路军预料之外的狂飚突进,中路大军现在反显落后,对此,名义上的最高统帅,帝牧风帝三皇子在连续两次军议中都委婉的表示了他的不满,之后,当朝夏官大司马领先锋事英正便衔命而进,加快了推进步伐。
“自古人生谁无死……”
冷笑着对部将们做出这样的鼓励,之后,英正将军事托于副将,亲领三千旄头骑,如一把钢刀般,刺进了相持已久的太平军阵线,而同时,亦将如宇文拔都般对自己的勇武有所自信的将佐们一一派遣,皆分头领兵,沿着地图上标出的大小道路,无孔不入的攻掠过去。
粗暴的战法,给已军造成甚大伤害,那些脱离出来的部队中,有的落入陷阱,有的碰上主力,有的迷路失期……以至于后方的军师们纷纷皱起眉头,做出批评。但总归来说,这样不讲道理的打法,也给太平军造成了极大的被动,开始将防线收缩。
“损失,有什么好怕的?这仗本来就该这样打。”
“以天下之力,伐一隅之叛,我去千军,如伤一指,敌损百卒,如断其臂……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少人命敢和我对填!”
凶狠的咆哮传回后方,闻者不寒而栗,更有如具刘李等家背景的谋士,开始低声传言,当说笑一样的在夸奖英正,战后可以封侯……武安侯!
“哼哼,武安侯……果然阴暗缺德,莫过文士!”
随口评价着亲信刚刚自后方带来的最新消息,宇文拔都忽地精神一振,举手止住汇报,看向前方正飞驰而来的已方探马,喜道:“可算咬到啦!”
变换阵形,再前一里有余,在一处相对狭窄的地区,一名军官领了七八百名步卒列开阵势,阻塞去路。宇文拔都冷笑两声,吩咐部下扎住阵角,自个儿策马向前,便见那人也打马过来。
一时双马聚首,那正要开口,却见宇文拔都懒洋洋一挥手,道:“杀了。”立听弓弦声响,乱箭已至!那人猝不及防,吃乱箭攒射,顿时落马,僵卧地上,宇文拔都大笑一声道:“傻缺!”便将鎏金镗只一挥,身后士卒杀声如雷,掩冲上来。
原来宇文拔都相貌粗豪,肚里却着实细腻:他自己神力无匹,部下亲兵也多有大力,索性里便将已军兵具换出五十把神臂弓:皆由弩器改作,寻常士卒两个人也拉不开这一张,射程较普通弓箭远出将近一倍,他每每出阵讨战,诱出敌将突袭射杀,随后便无非是追杀溃卒而已。
这等事他做了何止七八回?早已手熟,这边弓响人落马,那边二百骑兵早已打马而前,与宇文拔都一并冲突,转眼已将阵势冲破,眼见得一场大胜又在手边。
却忽听,霹雳震响!
狂风挟着火焰,自被射杀那人处疯狂迸发出来,向着四面八方推将出去,虽然并没有造成太多死伤,却把宇文拔都的军队在混乱中分割成了前后两部。
(糟,上当!)
心念急转,宇文拔都本能的勒住马势,待要回头收拾,却忽觉心中一寒,猛一拧身,长镗急挥,便听“铮”的一声,竟似撞上了锤棍之将,以宇文拔都神力,也只是堪堪抵住。
“宇文将军,久仰了。”
说话声中,攻势丝毫未停,来人约三十出头,衣着只如普通士卒,面相更是平平无奇,所用兵器却是怪极,竟只是尺来长一截竹枝,上面还带着几片鲜嫩青葱,但他挥洒之间,却如大斧重锤,与八十三斤的凤翅鎏金镗连番硬撼,全然不落下风。
“这是,纣復竹……你是,八诈六合?!”
惊呼出声,宇文拔都却无惧色,反而喜上眉梢,狞笑道:“多得你啦,巴巴的上赶着送俺这番大功!”说着双臂一振,镗法忽变,三旋两削,将对方逼退数步,跟着腕子一拧,“呔”一声吼,直刺对方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