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要虎吼出声,英正怒视着开心,喉中荷荷有声,道:“我是说,既然这什么用处都没有,那你又为什么要练它,而且…你为什么现在还要这个样子躺在我前面?!”
英正的愤怒确实有其理由,当他一身伤痕躺在竹椅中时,开心也一样躺在放在他对面的竹椅里,不过,却是毫发无伤,衣服上连一点儿灰也不见,额前的刘海梳的整整齐齐,正抱着一盘芝麻糖在吃。
…现在的开心,已又变成了英正初见他时,那个小童的形状。
“这个么…”
听着英正的吼声,开心恍若不闻,抬手掏了掏耳朵,道:“你知不知道,其实这个样子反而更难练的,从那时到现在,三百多年来敖家也只有我一个练成的,是不是好厉害?”
“你…”
几乎气结,英正却毫无办法,瞪了半天眼睛,还是只好悻悻躺下。
忽听门呀的一声,脚步声响,两人一齐看时,却不是敖末日,乃是旅舍中的女侍,捧了一壶茶,四色点心进来。
“姐姐,姐姐,你又给我送东西吃了对不对?”
两只眼笑的眯在一处,开心的声音居然还多了几分奶声奶气,听的英正几乎欲呕,那女侍却喜欢的很,一边笑道:“小弟,不要闹,哎哟,先让姐姐把东西放下。”早已被开心手脚并用爬上身来,牢牢抱住,笑眯眯道:“姐姐,让我亲亲好不好?”那女侍也不过十七八岁样子,被他又抱又摸,弄得脸上通红,一边还在笑道:“好,好,你不要闹了…啧。”果然在开心额上亲了一口,开心这才松手下来。
她对开心甚好,看到英正时脸色却立刻阴沉下来,冷冷道:“喂,茶来了!”说着重重一放,茶水溅出不说,居然还放在英正够不着的地方,英正忍不住道:“喂,把茶放过来一些。”那女侍哦了一声,一伸手,却把那茶又移远了一些。
英正一时几乎气结,竟想不出该做什么,眼睁睁瞧着那女侍在开心脸上又摸了一把,笑眯眯的走了—那点心自然全放在开心面前。
房门将掩未掩时,还能听见充满鄙夷之意的声音飘进来:“…臭男人。”
呆了一会,英正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越笑越响。竟笑得极是欢愉,开心坐在他对面,静静瞧着他,一言不发,却已将缩身法收了。
笑了好一会儿,英正也勉强止住,喘着气向开心道:“所以,你练这功夫,就是为了派这种用途…”说着又忍不住笑,几乎噎着自己。
开心耸耸肩,道:“一半是这样啦。”
英正喘着气道:“另一半呢?”
开心沉默一下,缓缓道:“另一半原因…是因为我和你一样…”
“…都是疯子。”
突如其来的四个字,说出时开心脸上已完全没了笑容,而奇迹般的,这四个字也将英正的笑声截断,一下子,房中再没有任何声音。
过了一会,缓缓吐出一口长气,英正慢慢道:“说正事罢。”
开心道:“好。”
“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接头,我所知道的,我姐全都知道。”
英正冷冷点头,道:“我猜到了。”
又道:“你发现了什么?”
开心道:“到底这次要做什么事情,到底是谁在中间主持,我都不知道,但,至少,我已经发现另外几个同路人了。”
英正道:“谁?”
开心道:“子路,还有王冉之。”
又道:“但他们好象也只是在等待。”
说着又淡淡笑道:“那两个人,一个有一本书就能坐半年不动,一个看着湖水可以连写上三个月的诗,耐心都好的很…可惜我却没那个修养。”
英正哼道:“所以你就故意制造混乱,故意引来注意,好逼那个召集人出来见你。”
开心笑道:“他要不出来,明天我就惹些更大的乱子,子路先生虽然没什么幽默感,冉之叔却多少该对我留点手的。”
英正闷声道:“还不知道来这里做什么就乱搅事,你…”顿一顿又道:“你就这么确信带头的人比咱们到的都早?”
开心微笑道:“我就是相信,他已经到了。”
忽听呀的一声,门被缓缓推开,一个沉稳的声音道:“对,我已经到了。”
---------------------------------------------------------------------------
昏暗的大屋中,老人默默的坐着。
并非天黑,甚至也不是黄昏,若走出这高逾三丈,纵横各七十步的大屋,会发现到外面实是艳阳高照,但,阳光却透不进来。
这大屋,是如此的顽固,如此的坚厚,竟能够将外部的一切全数隔绝。
…甚至,连“时间”,和“历史”也被隔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