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赌坊联手里应外合的是两兄弟,最大的才十六,年幼的这个刚满十四,生得满脸青涩。他蹲在角落给母亲和姨母喂水时,目光总是狐疑而戒备地盯着那边把脉的宛遥,好几次欲言又止。
“……我、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病。”
“我娘同我姨此前在一户显贵人家做活儿,后来得了病就被他们赶了出来。”说话间,怀里的妇人因被水呛住,虚弱地轻咳,他忙拿袖子给她擦拭。
“原本是想回家的,可家里又走了水,老家在温县,娘和妹妹身体也不好,无法长途跋涉,实在是无路可去了,才暂时安置在这儿。”
两个小孩子穷得叮当响,好在年纪大点的那个曾在赌场做过跑堂,学得一手出千的本事,正巧无量庙会又有个面具的习俗,于是一合计,准备来梁山镇上捞一把。
趁赌坊的庄家出恭的间隙,兄弟二人把他掉了包,这会儿人估计还在茅房里睡着。
“我们真的是饿得没办法了,只能想出这个计策,不是存心要骗你们钱的。两位少爷小姐,你们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亲眼见过项桓摘了面具要吃人的模样,他吓得直哆嗦,连声道歉。
宛遥看了一眼他落在地上的吃食——包子馒头热汤汁,知道这孩子并未说谎。
她收回视线,神色间显得分外凝重:“那你可清楚,你娘亲的病究竟是从何处染上的?”
眼下当务之急是先查明京城疫病的源头所在。
食物,茶水,还是什么不干净的地方?
想不到那位妇人竟不知几时已然苏醒,她艰难地转过眸,接过了儿子的话:“是……是夫人。”
“一定是夫人……”
“夫人?”宛遥不解地同项桓对视。
“哪位夫人?”
她撑着一口气直起身,苍白的嘴唇一字一顿说:“梁大夫人……”
待听到“梁”字时,宛遥心里便是一跳。
“我在梁大夫人房里伺候一年了,自打她从泸州回来身体就每况愈下。
“起初我们大家谁也没多想,以为只是寻常的风寒发烧,直到后来老爷平白无故封了院子,周围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染病,我才意识到不对劲……”
那妇人讲到此处,已是十分的激动,挣扎着道:“我们贴身照顾夫人的,都被他们关在小院中,但凡有人患病,立刻就要被悄无声息的带走,寻个没人的地方生生活埋!”
“我是被我姐姐挖出来的……可谁料到最后,她和我女儿,她们都……”
她开始泣不成声。
梁家。
京城的梁姓不多,大户人家更少,有官职的便仅仅只有一位。
宛遥想起那段时日在梁府上的见闻,再依稀将梁华莫名其妙的求娶联系在一起,脑中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令她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战。
怪不得梁家会认同这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这天上果然不会掉馅饼,如果有,掉的也是刀子。
项桓阴沉沉地在旁开口:“王八蛋。”
宛遥转头看着他剑眉星目的侧颜,心中猛然有什么紧牵着,她忽然朝那妇人认真地询问道“……这个,是在南方猖獗的瘟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