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站在地牢大门前的时候,感受着里头冰冷的死气,安浔沉默静立。
从最初到至今,她心里并不存在复仇成功之后任何肆意的畅快淋漓。
两世为人,她体会最深的一点,也许并不是什么逆天改命力挽狂澜的豪情壮志,而是生命脆弱命运无常的心酸怅然。
这个世界,本就由最根本的法则运演,比如弱肉强食,比如生老病死。
我们身陷期间,可以在这个世上通过自己的努力去谋求可谋求的最大出路,却永远不会有人可以打破世间规则,成为超脱在外的存在。
所以她的重生,伴随了太多的限制,得到的一切,都拿了最重要的东西去换。
所以她的今生,也许注定留下遗憾,得到的愈多,愈留不下最想珍惜的所有。
是啊,这世上哪有什么东西,只为了让某一人称心如意而存在?
命运的卷轴也许早在上一世就全然写定,描绘着她,也描绘着此间所有人,向着那既定的彼岸,日夜奔流而去…
——
第六日的晚上,安浔轻轻推开地牢大门,看到的是鱼群后方已然开始发胀的关祺,还有低着头套在枷锁里,离疯和死可能都只差了一步的秦可儿。
她的鱼没有那么强悍,关祺的尸体除了肿胀了一些,至少外表看着还正常。
肌肉胀开之后撑开了他的眼皮,此刻半张着嘴,一双乌黑的眼正微眯着直视身前,在绚烂的鱼群之后,颇有几分凝视的意味。
安浔随着这样的目光一起凝视过去,望上另一头水缸里漂浮着的秦可儿。
六天时间她瘦了很多,身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散发异味。
没了竞技双方,安浔也不急,静静等了片刻,直到心里揣着恐惧的秦可儿猛地抽了一下,从昏迷中苏醒过来。
今晚的安浔带来了一个问题,她让他们两“人”都说一说,若是熬过了第七天,他们想要实现怎样的愿望?
安浔嘴角依旧挂着疯子一般冷冷的笑意,秦可儿忍住心头的怒火,回答了这个问题。
得到答案之后安浔自然又飘飘忽忽装模作样的去问了关祺,秦可儿只觉得她这样装神弄鬼很恶心,低头不语。
安浔含笑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哦,你的愿望原来是这个啊,嗯,原来如此…只是这个愿望,好像和你心爱的小女朋友的愿望有冲突呢~”
她轻幽幽的,一句话里又不知在盘算着给她下什么绊子,秦可儿恨恨抬起头来。
她对上安浔的回眸望来的目光,安浔笑得纯良:“怎么办小可儿,刚刚关祺跟我说,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要和你永远永远的在一起,永不分离呢。”
“但是你的心愿,似乎一直都是独自一人逃离这里,好好的活下去,对不对?”
“啊,这不就又有矛盾了么,嗯,有分歧,那就意味着又有了比试的动机了呢~”
她调侃着说,自顾自的,那笑容那声调,落在秦可儿口中耳中,都是莫大的羞辱。
她冷冷笑起来:“安浔,我知道你不想放过我,那不如就干脆杀了我,你这样有意思么?”
“嗯?”安浔不置可否的眨眨眼。
秦可儿满脸怨毒:“现在你在我面前做这些,也不过就是跳梁小丑般的演技罢了,说实话你不累,呵,我都看累了!”
她冷冷讽刺:“你既然一心想杀我你就杀,我已经想通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总好过被你玩弄!”
“关祺已经死了,你还拉着他装神弄鬼有什么意思?我告诉你,这打击不了我分毫,因为我根本就不怕也不信!”
“这个地盘都是你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何必再为你杀人假惺惺找什么借口!反正从最初起游戏就是假的奖励也是假的,你不过是借着游戏的幌子胡乱杀人而已,你又何必装得自己大公无私出师有名,全他妈是假的!”
秦可儿回光返照了一般怒斥了一大堆,居然说得字字清晰有条有理。
当然,也不知是昨晚在肚子里打了多久的腹稿。
望上那双血丝密布的眼,安浔都有一瞬惊叹这个女人顽强的生命力了,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对她试用一次激将法,也算能耐了。
安浔在静默两秒之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呐,谁说关祺死了,就不能开口说话了?
她轻轻道,一时压低的声线透出几分诡异,话落两步往旁边一让,露出了后方水缸里的尸体来。